话不多说,先看下面的照片。
这是前阵子,叙利亚新领导人艾哈迈德·沙拉(朱拉尼),邀请叙利亚主要武装组织的代表来大马士革座谈。座谈后,沙拉与各代表“亲切合影”。
一张照片能装下这么多人,这摄影师手艺还是相当不赖的。
对,你没看错,跟中国湖北省面积差不多的叙利亚,其境内武装派系居然如此之繁杂——一堆的山头。
怪不得之前人们都感叹,巴沙尔·阿萨德政府根本没有地方执行力——“总统令不出首都”。
显然,当年阿萨德的困境,也成了如今“朱大帅”的困境。
这方面,有必要从历史方面追溯一下。
目前,咱们看到的这些阿拉伯国家,像埃及、约旦、叙利亚等等,它们都并非自然形成的民族国家,而是一战后,英法等西方殖民者在奥斯曼帝国的遗产上强行划出来的势力范围,并以此为基础,被安排建的“国”。
因此,它们缺乏现代民族国家必经的“两门课”:
1.内部爆发一场革命,用来打烂旧的阶层和意识形态;
2.和当年的“列强”打一场战争,并且打疼对方。
远的像美国的独立战争,法国的拿破仑战争,德意志的普法战争等等,近的比如苏联卫国战争,中国的抗日战争,抗美援朝等等。
还有土耳其。在奥斯曼帝国崩溃之际,凯末尔带着土耳其人打赢了萨卡里亚河之战,不仅将背后有协约国支持的希腊军队赶出了小亚细亚半岛,还活捉了希腊军队的总司令。
靠着这场胜仗,协约国被迫重新讨论对土和约,最终用《洛桑条约》代替了丧权辱国的《色佛尔条约》。
土耳其经此一劫,重塑了一个现代民族国家。
很明显,这些战争不仅能够震慑帝国主义,更会成为全国人民的共同记忆、民族精神的一部分,民族自豪感的源泉。只有有了这样的记忆,你才能在面对强大敌人的时候,保持自信和团结,才能跟外部对手打得有来有回,取得胜利。
然而,正如前面说得那样,大部阿拉伯国家,恰恰缺的就是上述“两门课”。
这导致,那些阿拉伯国家的基层民众,更在乎的是自己所在的部族、宗教和教派、族群,相比之下,国家认同反倒是次要的了。
你看,这是叙利亚的逊尼派穆斯林在庆祝阿萨德政府倒台,抬出来的竟然是萨达姆的画像。
要知道,相比巴沙尔·阿萨德,萨达姆其实更像是一个独裁者,一个暴君。
这是因为,萨达姆是逊尼派,还被认为是整个逊尼派群体的大英雄。
他的墓地也是中东逊尼派的一个“圣地”。
宗教派系的认知,跨越了国家认知。
那么,在这种环境下,还想统一思想,还要进行工业化和世俗化,“强人独裁”是肯定绕不开的。
就看那些曾经由阿拉伯复兴党掌权的世俗政府,无一例外都带着鲜明的独裁色彩,搞的全是“强人政治”。比如早前的“阿拉伯世界带头大哥”纳赛尔和萨达特,还有曾经的萨达姆、老阿萨德等等。
只是,到了小阿萨德政府时期,情况更加复杂,巴沙尔·阿萨德实在压不住,最后还是默默的跑路了。
而穿上西装,还改了名字的沙拉,他和他手下的“沙姆解放组织”,也只是联合推翻阿萨德政权的主要军事领导人。事成之后,其余武装派别还会不会继续听他的,确实真不好说。
目前看,他最搞不定的,应该就是咱们下面要说得这个“奥大帅”。
奥大帅全名是——艾哈迈德·奥达。他和“朱大帅”都叫艾哈迈德,但“朱大帅”姓沙拉,他姓奥达。
当年最开始投身“战斗”的时候,沙拉曾毅然改叫朱拉尼,号称是为了纪念他老家——戈兰高地。
因为朱拉尼的发音和戈兰高地是一样的。用这个名字,意在不忘收复故土,铭记国耻家仇。
可如今,以色列趁着沙姆解放组织搞垮阿萨德政权之际,悍然开入联合国设定的缓冲区,直接把戈兰高地全给占了;而叙利亚新政府仅仅给予了口头上“强烈谴责”,并未予以还击。
那么,他如果还叫朱拉尼,确实就很尴尬了。
另外,也不排除,沙拉以这种形式,旨在向美国和以色列做出某些政治暗示。
但是,相比“奥大帅”,“朱大帅”的行动,还是晚了。
艾哈迈德·奥达早前曾是叙利亚内战中的一支反政府武装领袖。在混战中,逐渐做成了叙南部世俗派军阀中的头号力量。
为什么他能在当年的百余支反政府武装中做大做强呢?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跟南部地区的德鲁兹人关系还不错。
而德鲁兹人又跟以色列走的比较近,以色列境内有德鲁兹裔公民,以色列占领的戈兰高地,也是德鲁兹人的主要聚居区。
那些年,艾哈迈德·奥达以德拉省为基本盘,在叙利亚南部做的很顺利。
大约在2016年左右,奥达主动接受了阿萨德政府的“招安”,并带队加入叙政府军,被整编为第五军团第八步兵旅的旅长。
虽然只是一个旅长的官职,但奥达麾下的武装人员已经过万。而且,还都属于编制内的“政府军”,身份被顺利洗白。
再看同期的“朱大帅”和他手下的“努斯拉阵线”(沙姆解放组织的前身),还在当基地组织的叙利亚分支,被全球主流国家认定为恐怖组织。朱拉尼本人更是上了美国官方的悬赏通缉令。
所以,要论资历和官方认可度,“奥大帅”应该在“朱大帅”之上。
此外,虽然带头开进大马士革的是“朱大帅”的沙姆解放组织,但“奥大帅”的南方军,却顺便摘了一堆果子。
大量不愿投降沙姆解放组织的阿萨德政府军,纷纷跑到了奥达的地盘上。结果,短短的一个星期,南方军就扩充到了3万多人,规模比沙姆解放组织还要大。
而且,这帮投奔“奥大帅”的政府军,很多都属于阿萨德的精锐部队,来自阿拉维派和基督教群体。
就说这个阿拉维派,和前面讲的那个德鲁兹派,曾长期被中东的保守伊斯兰教群体视为——“该下火狱的叛教者”。针对他们的屠杀,都叫“圣战”。
它们不被主流认可的身份一直持续到了1920年代,最终在法国殖民者的运作下,阿拉维派和德鲁兹派被什叶派承认,并勉强收归旗下。
主要就是因为,这俩世俗教派被认为十分“不清真”。比如,一夫一妻,不封斋不朝觐、不行割礼,喝酒,还不设饮食禁忌等等。
特别是这个阿拉维派,居然还过圣诞节和复活节。
所以,那些投奔“奥大帅”政府军,非常敌视端主义武装起家,代表宗教保守势力的“朱大帅”,更希望也积极支持奥达入主大马士革。
于是我们看到,奥达和朱拉尼/沙拉表面上看谈的一团和气,但其实啥也没能定下来。
而关于奥达的态度,或许朱拉尼/沙拉自己心里也没底,更没好意思逼得很急。
你看他跟奥达的合影,似乎还显得有些小紧张。
面对“朱大帅”提出解散各自武装接受整编的要求,深谙官场之道的“奥大帅”表示他自己说了不算,得跟手下官兵协商一下,然后就悄悄离开了大马士革。
返回德拉省后,奥达直接宣布辞职,把军队交给了他的副手西姆·阿布上校。
这之后,就没了奥达的消息。据外界推测,他应该是正在准备和以色列谈判,更不排除会试图暗中联络美国,以谋求再次进行权力更迭等等。
只是,倘若“奥大帅”换成了“朱大帅”,大马士革方面就能镇的住场子?
“奥大帅”或者是“朱大帅”,就真的是叙利亚人民的选择?
或许,答案就在前面的说得那个,现代民族国家所必经的“两门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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