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国强,1963年出生在南京,父亲是部队首长,母亲在兵工厂当技术员。1982年春天,我在部队服役第二年,是通信连的班长。
那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比别人高那么一等。
这种优越感在王建军来到连队时达到了顶峰。记得那天早操,他穿着略显宽大的军装,怯生生地站在队伍里。
指导员介绍说:"这是新分配来的战士,河南农村的,高中毕业。"
"乡下来的?那肯定没见过电话机。"我小声对身边的战友说,引得周围几个人偷笑。王建军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但没说话。
分工时,指导员让他跟着我学习通信设备维修。我心里很不痛快:"指导员,他能行吗?农村的,连电视机都没见过几回吧?"
指导员严肃地说:"小李,你这思想要不得。人家高中数理化成绩都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处处给他难堪。
线路布设时,我总挑最难走的路段给他;器材保养时,我让他擦最重的设备;做技术讲解时,我故意用专业术语,看他发愣。
可王建军从不抱怨,反而更加刻苦。晚上熄灯后,我经常看见他打着手电筒看技术手册。
一个月后,他不仅能熟练操作各种通信设备,还总结出一套线路故障快速判断法。
"王建军同志表现突出,评为季度标兵。"那天早会上,指导员的表扬让我很不是滋味。更让我难堪的是,他总是主动帮我做事,哪怕我之前这样对他。
转折发生在1982年7月的那场特大暴雨。
南京城区多处内涝,我家住的军属大院正好在低洼地带。接到通知时,我正在值班室。
"李班长,你家可能有危险!"王建军冒着大雨跑来喊我。我顾不上别的,立即请示要回家。
"我跟你一起去!"王建军拿起两件雨衣就往外冲。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冒雨跑出了营房。
到家时,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积水已经漫到了一楼,母亲和妹妹被困在二楼。
更糟的是,住在一楼的张奶奶还没撤出来。
"阿姨,你们先别动!"王建军二话不说,脱掉军装外衣就往一楼游。水已经漫到胸口,但他硬是把年过七旬的张奶奶背了出来。
"快去医院!"他把张奶奶交给救援人员,又立即游回去接应我母亲和妹妹。整整三个小时,他在齐胸的洪水中来回穿梭,把整栋楼的十几户人家都救了出来。
第二天,我在医院看望他。他发着烧,还在担心:"大院的积水退了吗?通信线路有没有受损?"
我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以前......"
"班长,俺爸说过,做人要实在。"他笑着打断我,"咱是一个连队的兄弟,别说这个。"
这件事后,连队里再没人敢小看农村来的战友。1983年春节,我特意请了假,带着父母去河南他家拜年。
他家是个土坯房,院子里堆着玉米秸秆。
他爸是个庄稼人,说话朴实:"建军从小就懂事,上学、种地,样样不含糊。"
"叔叔,您教育出了一个好儿子。"父亲由衷地说。从此以后,我家和王建军家成了世交。
1985年转业时,我郑重地把自己的通信兵技术笔记本送给了他:"你比我更适合干这行。"他后来果然留在了部队,现在已经是某通信团的技术骨干。
如今回想起来,那场暴雨不仅冲走了我的偏见,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的品质与出身无关,关键看一个人的心术、能力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