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演员王星身陷缅甸电诈园区一事引发公众关注,随后不断有更多失联案例浮出水面。

1月8日,红星新闻报道“174名缅甸受困人员家属通过文档求助”一事。截至发稿前,这份在线文档中登记的被困人员信息已超过600条。

2023年6月,红星新闻曾刊发文章《研究学者解剖电诈:犯罪团伙分工化、专业化,治理应“供需”结合》,据分析,涉案人员中,低龄、低学历、低收入“三低”现象较为突出。


▲缅甸妙瓦底的KK园区 图据泰国媒体

在此次网络求助的文档中,包含多条在读大学生及大学应届生的信息。这些被家长寄予厚望的孩子,失足踏进电诈园区之后,只留给家长一个个想不通的谜团。

被“朋友”诱惑的

洪先生原本以为儿子会像往常一样,打完暑假工就返回学校,从来没想到他会陷入电诈园区。

由于家境原因,考上位于湖南的某本科院校后,小洪常趁假期在老家勤工俭学。失踪之前,他刚刚结束暑期打工,但这次小洪并没有直接返校。去年8月17日,他从湖南前往云南,随后被引诱越境进入电诈园区。

洪先生从小洪的一位同学处了解到,儿子在网上接触了所谓“招工人员”,对方叫他过去“背货”,并许诺一趟能赚几万元。临行前,小洪还跟同学盘算着等赚了钱回来,“刚好可以赶上开学”,同学尝试劝阻无效。洪先生觉得,儿子那时“已经被诱惑了”。

直到连续多日联系不上,小洪的女友找上洪先生,他才发现儿子失踪了。报案后,洪先生被告知小洪最后出现在云南省西双版纳,疑似已经越境进入缅甸,这让他感觉不可思议,“他从小都真的太懂事了,我也不知道他这回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记者询问洪先生,此前是否曾经警示过儿子不要前往边境、不要轻信“高薪工作”,洪先生说没有,“我以为他读书,应该不要我们做家长的说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应该知道这些。”


▲去年11月17日,763名在缅甸实施跨境电信网络诈骗的中国籍犯罪嫌疑人被移交我方(资料图)

同样感到费解的还有任小姐。在她印象里,弟弟小任应该正在学校中为考试月复习,直到去年12月3日,母亲发现小任的微信步数显示为0,担忧之下联系学校,才得知小任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寝室。报警后,任小姐从警方获悉,小任于11月28日乘坐高铁抵达昆明,次日又前往临沧市云县,警方推测,他应该是越境进入了缅甸。

小任为什么会去云南,无论家人、朋友还是他的室友,都找不到答案,唯一的线索是,他曾经跟同学提起过,自己认识了一群“很有趣的朋友”。在任小姐看来,弟弟可能是被这些“朋友”影响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会被弄出去,他还像旅游一样发了个朋友圈,但是我们没看见,是同学告诉我们的,他朋友圈屏蔽我们。”

想减轻家里负担

李小姐认为,自己的弟弟就是被“朋友”诱拐到了边境。

去年6月,正在某民办本科院校就读大二的小李办理了休学,计划先参加来年的征兵,然后再继续学业,想以此减轻家里的负担。9月中旬,他在和家人商量过后独自前往广东佛山某工厂务工,还在厂里结识了一位关系较好的同乡。

一个多月后,同样在广东务工的李小姐联系不上弟弟,前往工厂寻找,才从同乡处得知小李已经请假离开佛山,去云南开车“运东西”,李小姐随即报警求助。经过排查,她弟弟途经昆明、普洱,于10月29日抵达西双版纳,手机最后可查证的定位信息,出现在缅甸佤邦。

上述同乡向李小姐提供了和小李的聊天记录,其中小李向同乡表示还在等与他结伴的“朋友”,并称有人正在帮他办理酒店入住。李小姐推测,弟弟当时应该已经和接应的“蛇头”会合。值得注意的是,记者发现上述记录里,小李曾给同乡发送一张微信截图,并表示“我出事就找他”。李小姐认识这个人——小李高中时结识的外校学生。

李小姐称,她试图向弟弟的这名“朋友”追问小李下落,但对方表示自己虽然邀约了一起前往云南,因没钱负担路费而半路爽约,并不清楚小李抵达云南后的情况。

从最后一次和弟弟联系到现在,李小姐数着日子,已经过了75个日夜,这些天父母不分白天黑夜地哭,她则想尽办法,试图通过网络、媒体等各种力量帮忙寻找弟弟。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李小姐坦言,直到弟弟出事,她才知道缅甸有电诈园区这回事。

劝阻过,以为孩子“出不去”

回忆起儿子失踪时的情景,马先生夫妇懊悔不已,“他当时给我们提过要去越南,但是我也不相信,越南毕竟还很远。”

从某高职院校毕业后,小马辗转上海、江苏等地就业,由于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而返回老家。在马先生印象里,那段时间儿子一切正常,“就是说回来一段时间,也没有家庭矛盾,突然那天就走了。”

去年11月4日,小马谎称要去周边上班离开家中,马先生夫妇没有多想,还以为儿子找到了新工作。当天晚上,他给父母发来消息,说有个越南的工作机会,两天时间能赚11万,马先生连忙打电话过去劝阻,“我说你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本事,怎么可能?”

听儿子答应不会冒险,马先生安下了心——小马没有办过护照,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按照常理不可能出国。他没想到的是,次日13:50,儿子便坐上飞往西双版纳的飞机,随后于11月6日彻底失联。

报警之后,夫妇俩尝试通过儿子留下的电脑查找线索,却解不开密码,他们也试过联系儿子的同学、朋友,除了知道小马曾经跟同学说过要去越南,同学劝阻过以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他跟同学说他去了‘能挣就挣,能跑就跑’。”

如今回忆起来,马先生想起一些曾经忽视的蛛丝马迹,11月5日,他和儿子通过话,再次强调不要出境,那时小马的电话有些卡顿,只是听儿子说自己在上班,他没有多想。开始在网络上求助后,马先生才了解到“蛇头”会为要带出境的“猎物”提供路费,如果没有护照,“蛇头”会提议采取偷渡的方式出境。

小马失踪后,家里三个本就患有癌症的老人先后病倒,马先生夫妇边寻找儿子边照顾老人,忙得焦头烂额。看到家属求助群里,一些缅甸被困人员偷偷向家人报平安,马先生忍不住去想象那个最坏的可能,“说直白点,人在不在也不知道,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知道一个下落。”

红星新闻记者 周炜皓

编辑张寻 责编 邓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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