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节马上要到了,我提前买了要带回娘家的各种东西。年未至,心已归。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了去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不约而同出现在老家的情景。
我是家里的老四,现定居湖南,平时回娘家的次数一年也才一两次。自从孩子们成家后,我回娘家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在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因此我现在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已经很模糊。
自父亲走后,母亲就一个人拉扯我们五个孩子,她既当爹又当妈的。
比我大八岁的大哥此时站了出来,他看着无依无靠的母亲,又看着年幼的我们拍拍胸脯跟娘说:“娘,俺爹走了,家里还有我呢。”
母亲听了大哥的话后,一把把我们几个都搂过去,我们娘几个就这样哭作一团。
我母亲是个特别坚强的女人,失去丈夫的她没有萎靡不振。她依旧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有人劝母亲,让她把我和弟弟送人。别人说:“你一个女人,带这么多孩子怎么活?把最小的两个孩子送人吧,你也轻松些。”
这话被躲在一边的我听到了,我听了之后眼泪哗哗直流。只是我没想到,我母亲听了之后,愤怒地拿着扫帚把人给赶出去了。
母亲一边赶一边骂:“尽出这些丧良心的主意,我告诉你,我就算是要饭我不会扔下他们任何一个。”
她转身的时候,看到姐姐拉着我和弟弟站在那,母亲赶紧跑过来紧紧把我们抱在怀里。
我和弟弟靠在母亲肩膀上的时候,明显感觉母亲在抽泣,可好一阵后,她松开我们给我们露出笑脸:“娘给你们做饭去!”
大哥特别懂事,年纪轻轻的他每天天不亮就跑出去,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回来时,肩上就多了一捆树枝。
母亲看着大哥被树枝刮伤的手,心疼不已,可大哥却笑着安慰母亲:“娘,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大哥和母亲白天要出工分,为了给我们赚点口粮,姐姐就带着我们几个在家,她学着母亲的样子,给我们洗衣服,给我们做饭,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都不敢跟任何异性说话,因为有人就会说母亲品行不正。
大哥不管干什么,都抢在母亲前面,他想给母亲多承担一些,可他却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大哥特别懂事,他怕自己挑担子容易磨烂衣服,他总喜欢光着膀子挑担子,这样下来,大哥晒得黑黢黢的。
随着我们慢慢长大,家里的情况也慢慢变好。我十五岁跟人学裁缝去了,母亲带着几个哥哥,用稻草碎和泥巴建泥坯房子。
大家你一勺我一勺往墙上使劲泼泥巴,大哥拿了个木推子细细地抹平,母亲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房子建好后,有人来给大哥说媒,女孩看我大哥踏实能干一眼就相中了。
大哥和大嫂结婚后,大哥就和大嫂把新房子给腾出来了。
母亲不解地问大哥大嫂:“新房住得不好吗?咋就搬出来了?”
大嫂羞涩地跟母亲说:“娘,咱家就这两个住处,你让我们住新房子,我们心里过意不去。我们俩商量过了,几个弟弟以后谁结婚谁就住那个新房子。”
二哥结婚的时候也效仿了大哥大嫂,他们结婚一个月后就搬到老房子来。母亲笑他们:“你们咋都不住新房呢!”
房子最后留给了弟弟。
我们都成家后,每个节日都会聚在一起陪母亲过节。
母亲说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看到身边不少人跑到外面谋生,我们也纷纷效仿。唯独大哥大嫂依旧守着老家那些田地。
弟弟脑子最灵活,他劝大哥:“大哥,没本钱我可以借给你,咱一起出去。以前你照顾咱们,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大家了。”
大哥却笑着说:“你们在外能赚到钱,大哥看到了也就开心了。咱娘年纪大了,她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日子,我不放心丢下她一个人在家里。”
二哥和弟弟听了大哥的话后,沉默不语。
这些年我们几个跟着弟弟到不同的地方做买卖,日子也逐渐好起来。
弟弟最先在外面买了房,我们之后也在不同的地方购置了房产,定居了下来。
日子虽然好起来了,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大家越来越忙,一年到头也难得见面。
每次回老家看老母亲我们几个都很难凑到一块,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因为各种原因缺席了。
我看得出来,母亲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她依旧还是很开心。
大哥大嫂每次都会给我们杀鸡宰羊的,好吃好喝地招待完我们,还不忘给我们打包带走一些。
相聚是快乐的,也是短暂的,每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母亲总是送了又送,直到我们全都离开。
我们四个商量着,大哥为我们付出大家,现在他为了我们可以安心在外面拼事业,宁愿在老家守着母亲,一人准备给大哥大嫂拿着钱。
起初大哥大嫂坚持不肯要,他们说:“照顾娘是我应该的。如果娘只生了俺一个人,我不一样要照顾她么?”
我们一致坚持下,大哥才收下我们每年给他的钱,但母亲平日里看病就医的费用他从没跟我们声张过。
去年正月过去不久,一波倒春寒让87岁的老母亲感染了风寒。
大哥大嫂自责不已,他们说是他们没照顾好母亲,我们都知道,没有大哥大嫂的悉心照料,母亲或许早已不在人世。
我们几个纷纷安慰大哥,原以为母亲那次会扛过来,没成想她情况越来越严重。
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我们四个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救护车把母亲送回来后,大哥准备让抬他家去,母亲摇摇头,吃力地用手指了指她亲手带我们夯的那栋老房子。
那几天我们几个彻夜未眠,时刻守在母亲身边,可惜母亲还是离开了。
弟弟痛哭一声跪在地上,使劲地对母亲磕头,我们跪在那哭的泣不成声。
大哥缓缓站起来,他哽咽地对我们说:“娘走了,该办的后事,咱还得办。后事的钱你们也不用掏,这些年你们给的钱我们也没花完,给娘办后事足够了。”
母亲归山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都在默默地守灵,大哥一个人突然走开了。
二哥发现了大哥的异常,追出来发现大哥躲在外面漆黑处默默地哭……
送走母亲后,大哥把收到的人情分成了三份,他对二哥和弟弟说:“人情里有你们的一份,咱该分的还是得分一下。”
即便二哥和弟弟死活不肯要,但大哥却强行塞给了他们:“这些年,你们明里暗里照顾了我不少,我也知道。这是你们在村里出了那么人情人家还回来的礼,必须拿着。”
我们把老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又在房子里吃了最后一顿饭,那餐饭,母亲的遗像放在神位上,我们吃着吃着抬头看到母亲的嘴角含笑的相片,大家都默默红了眼睛。
分别的时候,车子后面送别我们的只有大哥大嫂了,再也没有母亲。
母亲走了,我们联系依旧如旧,只是年底快到春节的时候,我却提不起兴趣再回去了。
大哥挨个给我们打了电话,问我们春节有啥打算,我们几个都模棱两可的没拿下主意。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儿子儿媳妇突然说他们不回来过年了,去他岳母那边过节。我立马下定决心回娘家陪大哥大嫂过春节。
我们夫妻俩在路上因为堵车走走停停开了二十几个小时才到老家。
到家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傍晚了。
车还没到家,我发现房子里已经灯火通明,正疑惑发现三姐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院子里。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母亲在世时一样。
我进屋后,大哥大嫂和二姐他们看到我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说不回来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快,吃饭!”
吃完饭不久,我们正围在火炉边唠嗑的时候,二哥二嫂带着侄子也回来了。
大哥看着,脸上乐开了花:“回来好,回来好!还没吃饭的吧?我让你大嫂给你们热点饭菜去!”
二哥连忙阻止了:“大哥,别忙活了,我们在服务区已经吃过了。原本不打算回来,但想了想,娘走了,大哥大嫂还在!特意没跟你们说,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
除夕那天,我们把大哥大嫂请出了厨房:“大哥大嫂,你们为咱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年,这顿年夜饭该轮到我们给你们烧。你们啥也不能插手,监督我们就好。”
大哥笑着点点头,可他总觉得不干点活不自在,一会要帮我们洗菜,被我们阻止了,一会想要帮我们来烧火,也被我们阻止了。
正当我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滴”,大哥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原来是弟弟一家四口赶回来了。
弟妹放下东西,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找了个围裙加入了我们烧年夜饭的队伍。
大家洗的洗,切的切,炸的炸,一边干活一边相互说着这大半年的事情。
年夜饭,大哥特意将两张方桌拼成了一桌,他拿着酒杯站起来,朝着母亲遗像举起了杯子:“娘,又到过年了,您说过一家人在一起才算团圆,咱今年团圆了。”
大哥又对我们说:“我知道,你们是舍不得我跟你们大嫂,大老远的不辞辛苦,特地从外地赶回来,哥很高兴。哥只希望一点:你们出门在外平安健康就好,有空常回家看看!”说罢,他仰头把那杯米酒一饮而尽。
那个年夜饭,我们吃出了不一样的家的味道。
今年的春节又快到了,我提前跟儿子说了,让他继续去他老丈人家过节。我们继续准备回娘家陪大哥大嫂过节,大家都在群里晒了自己要带回去的特产和礼物,都在期待着春节再一次的到来。
与其说我们是在等春节,倒不如说我们是在期待家人的团聚。大哥说得对,我们年岁越大,在一起的机会就越少,见一次就少一次了。往后想见,我们或许也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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