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凡夫L
今年春節,一如既往地回鄉下去過。一帶探親,二來懷舊。
記得多年前的鄉下,那時物資匱乏,每逢春節,我總是從城裏買好大包小包的年貨帶回家。這會兒可好啦,城裏有的鄉下也都應有盡有,有的東西甚至比城裏還便宜。我也就不用再大老遠的往老家搬东西了,只需回家後趕一趟鄉街子就全部搞定。
节前的鄉街子人潮湧動,摩肩接踵,小販的吆喝聲伴随着买卖的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我走在熟悉的的集市上,所見皆是陌生面孔,聽着熟悉的鄉音,漸漸地将之前期待偶遇同學發小的念頭忘記得幹淨。約莫一個小時後,年貨已置辦齊全,正要打算回家。這時,突然有人問道:
“哎,你是凡夫嗎?”我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個女人正看着我。向我問話的正是她。
”是的,我是凡夫。”我一邊打量着眼前這個人,一邊回答。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虹彬呀。”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着,繼續自我介紹。
“紅……兵?哦——,虹彬,我想起來了,當年我們的班花。”
“過獎了!你還記得我呀!謝謝你的美譽。”
“当然记得。真的,當年的你真的很亮眼。”
“謝謝!可惜歲月不饒人啊,老啰!”
”不老, 現在也很漂亮的。“我應和着。
“沒想到你還是那麼會誇人 ,老就是老了 唄 ,不服老不行啊!”
“那是,但不同的年了階段有不同的美嘛。”
“那倒也是。活的就是心態嘛。”
寒暄着,我腦子飛快地回放着那些記憶碎片,漸漸地記憶的毛玻璃拂去了浮塵,我看到了當年。
集鎮北邊的山坡下坐落着當年我們念書的初級中學。那會兒,我們班有一個頭上紮着兩條辮子的小女生,紅潤的臉蛋上有一對小酒窩,笑起來非常迷人,彎彎的睫毛閃爍一双機靈的大眼睛。她有一副甜美嗓音,她最愛唱“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
那時的鄉下,我們農村孩子思想都比較保守,男女同學之間有着明確的界限,鮮有深交,我和她之間更談不上什麼交情。
學校兩旁的地裏開滿了金燦燦的油菜花,課余時間同學們便會三五成群地沿着花間小路閑逛,这时,常常會遇到同樣去散步同學,我蹭幾次遇見過她。因為對她得映像深刻,每次見到她時我都會多瞟上幾眼。我和她的交集大概也就僅此而已。
而此刻,我很難將眼前這位富態的女人和當年那個小美女聯系起來 ,反差之大,簡直令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
歲月的力量委實驚人,不知不覺中,把昔日清純的面容雕刻得面目全非。容貌的變化已經讓我感到詫異了,之後的交談卻更讓我吃驚。
後來我們到了一家茶室閑談敘舊。談吐间,我發覺总是談不倒一個頻道上,她总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把我擂得雲裏霧裏的。聊天嘛,既可談風情,也可談風月,但我最怕听假大空的官腔套話。我盡量將話題轉移到公共話題上來,然而,她似乎對此毫無興趣,三句話離不開“升官發財,認識些什麼要人貴人,曾經和某某級別的官員吃過飯”雲雲。
由于話不投機,有時難免陷入短暫冷場的窘境。正當我感到有點急促不安 ,想快點結束時,一個中年男人走進茶室告訴她東西都已經買好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她指着進來的人向我介紹說是她老公。禮節性地作別後,尷尬的場面總算結束。
當下,又是油菜花開的時候。走在那時看過的油菜花裏,再也找不到昔日的足迹,往日的美好記憶早已隨風而去了。
時光飛逝,當年得同學玩伴,如今已年逾半白,大家各自曆經歲月的磨洗,終于變成了彼此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樣。
而後,我從旁人那裏得知,初中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我去念高中,她光榮參軍成為一名文藝兵。據說她在部隊文工團成功扮演了一個女英雄形象而得到部隊嘉獎並受到部隊首長的接待,還曾一起共進晚餐共喝“茅台”。從部隊退役後她被安排到縣裏一家事業單位工作。再後來她到某黨校深造,回崗位後官拜“中層”。老公是她的戰友,在煤炭行業工作。前些年煤炭行業火爆時,他抓住機遇,名利雙收,夫妻雙雙過上了殷實而體面的生活。
難怪她說起話來總是那麼有氣勢,把我壓得喘不過氣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確實更能適應社會生態,有顯擺的資本,哪像我?唉!想起來就心煩。
初中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她撲入她的花花世界,我跌入我的滾滾紅塵。歲月這把“刻刀”在肆意修改了昔日青春的面容的同時,更大地分化了人們的心理。生活的不同,環境的差異,思想觀念與生活態度的天壤之別,當多年後再次相逢時,才猛然發覺早已道不相同,疏離也就在所難免。經曆了流年的洗禮和摧殘,各自的心路曆程漸行漸遠,有的分道揚鑣,昔日的同窗故友從此形同陌路,甚而至于作鳥獸四散。
有些人,即使再見,也只有陌生和尷尬,縱有千言萬語,也不聊不到一起。失去交集多年不再聯系的人,縱然有過美好的回憶,也終究只是生命裏的過客。漸漸變老的我們,想要重拾那份美好,終究是一種奢望。
人生,聚散終有時,唯有順其自然。友情如是,愛情亦如是。
有些人,相見不如懷念,久別不必重逢。就像那首歌唱的,“記憶中最美的春天,是我難以再回去的昨天”。
相見不如懷念,再見已不如初見。
余生,各自安好,不驚不擾,就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