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看,这是什么?”我拿着快递盒子,眉头紧皱地递给了母亲。

她正在厨房里切菜,头发花白,背影有些佝偻,听到我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快递盒上的寄件人姓名,手中的菜刀“啪”地一声落在了案板上。

“是你舅舅寄的?”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



“对。”我点点头,“上面写着你收的。”

母亲沉默了片刻,擦了擦手,慢慢走过来,接过快递盒,双手微微发抖。她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半晌没动。

“妈,拆开看看吧。”我忍不住催促。

母亲没有说话,转身回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我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她是个勤劳又倔强的女人。父亲去世得早,她独自把我和弟弟拉扯大。即便生活再难,她也从未向人低过头。可唯独提到我的舅舅,她总是沉默不语,甚至脸色都会变得难看。

老屋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母亲娘家是农村的,外公外婆早年辛苦攒下的一套老屋,后来归了舅舅。听母亲说,那时候她嫁给父亲不久,家里经济困难,舅舅说想要买下老屋,给她500块钱。母亲当时觉得,反正自己也不住,就爽快地答应了。



可谁能想到,那套老屋在前年拆迁了。

我是在一次回老家时听邻居提起的。原来,老屋拆迁赔偿了几十万,舅舅家一夜之间成了村里最有钱的人。

我回家后试探着问母亲:“妈,你知道老屋拆迁了吗?”

母亲一愣,勉强笑了笑:“知道啊,拆了好,老房子也不安全了。”



“那补偿款呢?舅舅有没有分给你点?”我试探着问。

母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摆摆手,说:“那房子早就是你舅舅的了,补偿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得心里窝火。500块钱买下的老屋,现在值几十万,舅舅就这样一分钱不提?可母亲的态度很坚决,什么都不肯多说。

快递的事,我并没有再追问。晚上,我在厨房洗碗,母亲从房间里出来,眼眶有些红。

“妈,怎么了?”我放下碗,赶紧走过去。

她摇摇头,把一个信封递给我:“你看看。”



我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存单,存款金额是30万,户主名字是我母亲的。

“这是舅舅寄来的。”母亲的声音低低的,“还有一封信,说是补偿我当年的亏欠。”

我愣住了,脱口而出:“妈,这不挺好吗?舅舅这是良心发现了。”

母亲没说话,只是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快递盒子,眼神复杂。

母亲和舅舅的关系,从小就有些微妙。



我小时候,母亲总喜欢跟我讲她的童年。她说,她和舅舅是姐弟俩,关系一直很好。可外婆偏心舅舅,什么好东西都先给舅舅,甚至为了给舅舅娶媳妇,还背着母亲偷偷把嫁妆拿去贴补了。

母亲提起这件事时,总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有怨的。

后来,母亲嫁给了父亲,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老屋也破旧不堪。母亲想要接外公外婆去城里住,可外婆执意不同意,说老屋是家的根,不能丢。

舅舅那时候刚刚结婚,家里也没什么钱,就提出想买下老屋。母亲本来是要送给他的,可舅舅坚持给钱,说不想欠人情。母亲收了500块钱,算是卖给了他。

“你舅舅那时候说得很好听,说等将来有了钱,会还我一个更大的家。”母亲冷笑了一声,“可后来呢?他有钱了,房子拆迁了,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快递的事后不久,舅舅突然打来了电话。

“姐,快递你收到了吧?”电话那头,舅舅的声音有些局促。

“收到了。”母亲语气平淡。

“那钱……你别嫌少啊。”舅舅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当年那事做得不对,这些年一直想补偿你,就是一直没勇气开这个口。后来拆迁的事,我也……唉,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知道那500块钱是我跟你爸借的,我还为了这事跟他吵了一架吗?”

舅舅愣住了,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你以为你现在寄来这点钱,我就能原谅你?”母亲冷笑了一声,“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很少见母亲这么激动。

“妈,他已经道歉了,也补偿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生气?”我忍不住问。

“你不懂。”母亲叹了口气,“不是钱的事,是他连亲情都不顾。”

“当年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他连个像样的葬礼都不愿意办,还说什么‘死了就烧了埋了,别浪费钱’。我当时就觉得,这弟弟算是白疼了。”

“那后来呢?拆迁了,他一句话都不跟我提。这几年,我过得多难,他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声音哽咽了,“现在钱挣够了,良心发现了,就想用这点钱堵住我的嘴?”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只能默默陪着她。

这件事之后,母亲和舅舅的关系一直很僵。舅舅也试着打过几次电话,但都被母亲冷冷地挂掉了。

有一天晚上,我听见母亲在房间里翻东西,翻了很久,最后拿出一个老旧的铁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泛黄的照片。

“这是你舅舅小时候的照片。”母亲叹了口气,“那时候,他可听我的话了,走路都要拉着我的手。”

我看着母亲的表情,心里一阵酸楚。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去年春节。

舅舅带着一家人回来了,还带了一大堆礼物。他站在门口,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姐,我想回来看看你。”他说。

母亲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舅舅提着礼物,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他坐在沙发上,低声说:“姐,我知道你还生气,可我真的想弥补你。那些年,是我不懂事,我……”

“好了,别说了。”母亲打断了他,叹了口气,“吃饭吧,菜都凉了。”

那顿饭,吃得有些尴尬,可谁都没提过去的事。

后来,舅舅开始隔三差五地来看母亲,带菜带水果,甚至还主动帮她修理坏了的电器。

母亲嘴上不说,可我看得出来,她的态度一点点软化了。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其实,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我们这一辈子,最不该的,就是为了点钱伤了感情。”

去年年底,母亲和舅舅终于坐下来好好聊了一次。他们聊了很久,从童年聊到现在,聊到外公外婆,聊到那套老屋。

“姐,我是真的后悔。”舅舅红着眼睛说,“从前,家里穷,我总想着自保,可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还一直惦记着我。”

母亲也哭了,她拍着舅舅的手说:“过去就过去了,咱们是一家人,别再计较了。”

老屋的事情,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每当回想起那些年的争执和误会,我都会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钱是身外之物,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这就是家人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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