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落下帷幕，特朗普以高调回归重夺白宫，而他的团队阵容也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其中，张振熙（Steven Cheung）的任命尤为引人注目，这位长期追随特朗普的华裔发言人，被提拔为白宫通讯主任，标志着他正式进入美国政治权力的核心圈。
张振熙以激烈的沟通风格和对特朗普的绝对忠诚闻名。在其多年的从政经历中，他通过尖锐的语言和策略性的传播手段，为特朗普的政策议程保驾护航。然而，这一任命也引发了舆论的广泛讨论：他的风格是否会进一步加剧美国社会的分裂？他的激烈言辞如何影响美国的外交形象和政策实施？本文将系统梳理张振熙的个人履历，分析特朗普选择他的原因与战略考量，探讨张振熙的沟通风格及其可能对政策的深远影响，旨在揭示这一任命背后隐藏的政治意图及潜在影响，为观察特朗普政府的未来走向提供参考。
11月15日，特朗普宣布任命张振熙为新一届白宫通讯主任
来源：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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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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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政治新人到格斗赛媒体主任
1982年，张振熙出生于加利福利亚州州府萨克拉门托市的一个华人家庭。高中时的张振熙加入了学校的橄榄球队，奠定了他对对抗性竞技的爱好。随后他入读加州州立大学萨克拉门托分校，修习政治学和计算机专业。
2003年，张振熙本科期间，在时任加州州长施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办公室担任传播与演讲撰稿实习生，开启了他的职业生涯。他在受访时表示，这份在大学期间的实习经历不仅让他接触到高层政治传播实践，还使他学会了在复杂环境中“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
施瓦辛格是美国著名健美人士和娱乐明星，也曾代表共和党参选加州州长
来源：Getty Images
随后，他投身于共和党全国性政治活动，参与了多场高规格竞选活动， 2008 年，他搬到华盛顿特区，为约翰·麦凯恩（John McCain）的总统竞选团队工作。他还曾为史蒂夫·波兹纳的加州州长竞选、莎伦·安格尔的美国参议院竞选以及得克萨斯州副州长大卫·德沃斯特的参议院竞选效力。
2013年，张振熙短暂离开了政治领域，转而加入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终极格斗冠军赛（UFC），担任该赛事的公共事务传播总监。张振熙在UFC的传播工作经历为他胜任特朗普竞选团队的角色奠定了坚实基础。UFC以强硬处理批评性媒体著称，曾多次吊销记者的采访权限，如因提前发布未公开的新闻而撤销记者阿里尔·赫尔瓦尼（Ariel Helwani）的证件。张振熙在UFC期间积累了丰富的危机管理经验，擅长快速、果断地应对媒体争议。
终极格斗冠军赛（UFC）是一家总部位于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美国混合武术（MMA）推广公司，其举办的格斗比赛在全美有较高的关注度
来源：The Guard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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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熙与特朗普：天作之合
2016年7月11日，张首次与特朗普结缘，被任命为特朗普竞选团队的快速反应主任。根据新闻稿，他的职责包括“确保竞选团队及时掌握突发新闻，并反击错误或不公正的报道”。竞选团队的高级顾问之一杰森·米勒（Jason Miller）表示，张振熙与特朗普的风格天衣无缝。“完全不需要磨合时间，”米勒说道，“不用花时间互相了解，也不用琢磨特朗普总统会如何表达或他希望团队如何配合他的行动。”
特朗普上任后，张振熙在白宫担任总统特别助理兼白宫助理通讯主任，主导了尼尔·戈萨奇（Neil Gorsuch）提名为最高法院法官的舆论工作。2017年8月16日，张振熙被任命为总统特别助理兼战略响应主任。随后，他参与推动了特朗普的税改法案《2017年减税与就业法案》的通过。根据《陷入泥潭》（Kushner, Inc.: Greed. Ambition. Corruption.）一书的记载，张振熙与另外三人在白宫被特朗普女婿贾里德·库什纳和斯蒂芬·班农称为“杀手级的人物”。班农认为他们“富有创新性并注重行动”。
然而，张由于第二任幕僚长约翰·凯利实施的全面人事调整而离开。据2018年《政客》杂志的一篇报道，“张振熙是白宫中少数经常出现在重要场合却保持低调的助手之一。与他的许多同事不同，他从未试图让自己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字。”
在2020年总统选举期间，张振熙担任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顾问，协助组织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一年后，他参与了凯特琳·詹纳（Caitlyn Jenner）竞选加州州长的选战，并曾考虑自己参选加州第九选区的国会席位。然而，他最终选择加入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MAGA Inc.），成为其最早聘用的成员之一，并在2022年11月特朗普宣布再次参选时重新加入其竞选团队，被任命为特朗普2024年总统竞选的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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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扑选手”：
张振熙强人男性化的沟通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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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攻击手”
张振熙的外形粗犷，别名“熊猫”（Panda），曾因其早年的Twitter账号@CaliforniaPanda得名，特朗普则称其为“我的相扑选手”。张和特朗普都热衷于格斗运动和WWE摔跤赛事，他们经常被一起看到观看UFC比赛，而UFC的主席达纳·怀特（Dana White）也是特朗普的长期支持者。
“身强力壮”的张振熙作为特朗普竞选团队的发言人，其沟通风格和传播策略与其个人形象一致，展现了极强的攻击性、戏剧化和标签化属性。其辛辣的语言在网络时代有较强的传播力，与特朗普本人的语言习惯较为一致。
这种具有争议的风格在现代美国政治中并不常见，但在特朗普的竞选团队中却独具一格。张振熙的沟通风格可以用“硬汉”式的强人和男性化来概括，体现在对权力、刚强和攻击性的强调，通过语言塑造强者形象、激发情绪共鸣并强化支持者的归属感。
他通过粗鲁、直白的语言构建出特朗普强硬、不妥协的形象。在2024共和党党内初选期间，张将特朗普的竞选对手、佛州州长德桑蒂斯描绘为一个“绝望的太监”，并嘲笑他的牛仔靴“像一个刚穿上高跟鞋的小女孩”。这些攻击性言论不仅迎合了特朗普支持者的情绪，还成功塑造了德桑蒂斯在公众面前的“无力”和“尴尬”形象，从而削弱了他的政治威胁。
对另一位对手尼基·黑利（Nikki Haley），他的评论相对“温和”，但依旧贬低她为“自毁形象”的失败者，形容她的成就将“被她自己点燃的垃圾火烧毁”。他曾针对拜登身体状况发表声明，称拜登“像穿着尿布的人一样慢慢走路”，将拜登照片配以“救命！我的尿布爆满了！”的文字，并批评他“经常当着全世界的面摔倒”。对哈里斯，他称其为“无可救药的失败者”和“害虫”，并指责她的言论煽动了针对特朗普的暗杀企图。
张振熙发帖讽刺拜登的身体情况
来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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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的“善后人”
另一方面，在特朗普因“失言”而引起舆论哗然时，张也通过各种技巧消解争议的道德基础。2023年10月，特朗普因公开声明“非法移民正在‘毒害我们国家的血液’”引发广泛批评。这一言论被外界解读为带有白人至上主义和仇外情绪，甚至与希特勒的言辞相提并论。
张迅速通过媒体声明表示：“这是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的正常表达，无论是在书籍、电视、电影还是新闻报道中。如果有人认为这是种族主义或仇外心理，那么他们显然生活在一个被非理性愤怒吞噬的另类现实中。”
他并未正面回应批评内容，而是以“过度解读”作为核心反击点，从而规避了事件本身的敏感性。他将批评者描述为“不理性愤怒”的人，转移舆论焦点，将原本针对特朗普的批评反转为对批评者的质疑，巩固特朗普支持者对外界的敌对情绪。
另一个事件则更为敏感，如若处理不当可能对选情造成负面影响。2024年8月，特朗普团队在阿灵顿国家公墓60区（主要为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老兵的墓地）进行视频拍摄，违反了联邦法律禁止在军方设施内从事政治活动的规定。一名墓地工作人员试图制止拍摄，却被团队成员推搡。事件曝光后引发公众批评。
2024年8月26日，特朗普在参加纪念修道院门爆炸事件遇难者的仪式后离开阿灵顿国家公墓第60区
来源：CNN
一般的危机处理思路可能是迅速公布事件详情、进行道歉或者与进行不当视频拍摄的工作人员及时切割。然而，张却转守为攻，首先声称墓地的女性工作人员“正在经历心理健康问题”，试图通过抹黑个人形象来削弱对方的指控。随后，他指控该工作人员“无故发起肢体接触”，并承诺公开事件视频以证清白，但最终并未兑现。张进一步称工作人员不愿起诉特朗普团队是因为“荒谬的、带有特朗普精神错乱综合症的恐惧”。
值得注意的是，张振熙在多次媒体回应中反复提到“特朗普精神错乱综合症”（Trump Derangement Syndrome, TDS），并通过语言攻击批评者的心理状态或人格特质。这一说法最初源自特朗普支持者，用以讽刺那些过度反对或批评特朗普的人，将他们描述为“失去理性、被仇恨驱使”的一群人。
通过标签化，将特朗普的批评者统一纳入一个否定性框架。这种语言不仅简化了复杂的批评声音，还帮助特朗普支持者对外界的批评建立集体防御心理。使支持者更加认同团队的“被攻击者”叙事，强化了“我们对他们”的阵营划分，构建出对抗性极强的政治生态。
特朗普团队关注的中间派独立男性选民认同这一标签，并将其视为对“主流媒体”“假新闻”“极左翼势力”的攻击，从而获得情绪上的满足感。通过心理攻击，张振熙不仅削弱批评者的合法性，也强化了特朗普团队“反精英、反建制”的政治叙事：将批评者描述为脱离普通民众的“精英阶层”，从而突显特朗普团队代表“真实民意”的形象。张的语言风格具有强烈的戏剧化特征，例如用“雪花”“精神错乱”等形象化词汇，既通俗易懂，又能制造传播热点，迎合特朗普支持者的偏好。
2024年5月28日，特朗普竞选团队发言人张振熙在纽约市特朗普封口费案审判期间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
来源：Getty Images
然而，幕后的张振熙也对媒体接触有较为务实的态度。根据《纽约客》的报道，记者认为，张振熙在激烈的媒体攻防中游刃有余，虽然他的言辞往往过激，但他也能在私下与记者建立友好关系。记者们普遍指出，特朗普团队能够接受批评性报道，前提是报道透明且符合专业标准，这与拜登团队对媒体的更高期待形成鲜明对比。张振熙的工作风格较为专注，未婚的他每天清晨六点便开始给记者发送信息，甚至忙到半夜仍在解答问题。他既是特朗普的“攻击手”，也被视为为其“善后”的关键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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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影响
白宫通讯主任是美国总统高级幕僚团队中的关键角色，主要职责在于制定和实施总统议程的传播战略，确保政策信息能够以清晰、精准且富有吸引力的方式传递给公众。这一职位不仅负责塑造总统的公众形象，还承担着连接政府与民众的桥梁作用。在日常工作中，通讯主任需规划总统的媒体露面策略，包括安排新闻发布会、演讲及访谈，协调政府不同部门的传播活动，以确保政策宣传的一致性和连贯性。
同时，通讯主任还需领导团队应对危机公关，通过快速反应和统一口径来管理舆论风波。此外，随着数字化传播的兴起，通讯主任的职责已扩展至监督社交媒体和在线平台的传播活动，以借助数字技术扩大政策议程的影响力。
作为长期追随特朗普的核心幕僚，张振熙的强人化沟通风格与特朗普一脉相承。其语言风格直接、对抗性强，常通过戏剧化和通俗化的语言塑造“强者”形象，迎合特朗普支持者的情绪倾向。张的策略以分化为核心，将批评者归入“精神错乱”或“精英阶层”的标签化框架，同时巩固特朗普团队的“反建制”叙事。这种传播方式不仅在国内强化了特朗普的基本盘，也可能加剧美国社会的分裂，使两极化的舆论生态更加复杂。
张的媒体策略与特朗普的交易模式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二者都善于利用表面的强硬姿态制造谈判压力，同时通过灵活调整和交易实现政策“获利”。张的传播风格不仅为特朗普的强硬政策提供了舆论支持，还通过精心设计的危机公关手段创造妥协和利益交换的空间。
张振熙的任命还对特朗普政府的外交传播战略产生深远影响。作为白宫的核心传播人物，张不仅需要塑造国内支持，还需应对国际舆论压力。他的直接对抗型语言和迅速反应策略或许能为特朗普的外交政策辩护。然而，这种风格可能导致美国与盟友间的沟通成本增加，甚至在敏感议题上引发误解与冲突。张在危机管理中的“攻守兼备”策略，虽能迅速消解争议，但过度对抗可能削弱美国政府在国际事务中的道德信誉。
作为华裔，张需要在美国政治圈内证明自己的忠诚，以消除任何潜在的身份质疑。他可能通过强化“美国优先”的立场来展示对特朗普政策的坚定支持。张可能会避免在公开场合展现对中国有任何过于同情的态度，反而会通过强硬的语言和策略彰显自己完全站在美国利益一边。
在数字传播领域，张振熙的任命可能加速特朗普政府进一步拥抱新兴传播形式。张擅长利用社交媒体和非传统媒体扩大政策影响力，这将使特朗普团队在数字舆论场中占据优势。在他推动下，白宫可能将更多政策议程搬到社交媒体平台，通过直观、生动的内容吸引年轻选民和边缘化群体。这种数字化传播方式将显著提升特朗普政府的议程可见度，但也可能因缺乏传统媒介的监督而加剧虚假信息传播的风险。
总体而言，张振熙的任命不仅是特朗普团队传播策略的延续与强化，更象征着白宫在政策传播上的转型。他的语言与策略将直接塑造特朗普政府的公众形象，既可能推动政策议程的快速传播，也可能引发新的争议与挑战。无论是国内的舆论攻防，还是国际的传播博弈，张振熙的角色都将成为未来特朗普政府政策成败的重要变量。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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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lone, Clare. 2024. “The Face of Donald Trump’s Deceptively Savvy Media Strategy.” The New Yorker. March 22, 2024. https://www.newyorker.com/news/annals-of-communications/the-face-of-donald-trumps-deceptively-savvy-media-strategy.
McGraw, Meridith, and Rachael Bade. 2024. “Trump to Tap Campaign Spokesperson Steven Cheung as Communications Director - POLITICO.” POLITICO. Politico. December 2024.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4/11/15/trump-transition-steven-cheung-communications-director-00189857.
来源 | 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
作者 | 李亚琦
排版 | 蒲云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