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婚礼的那天,宴席还没散,我的心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

亲戚们的寒暄声、孩子们的嬉闹声在耳边来回穿梭,可我的思绪却始终停留在弟弟那声震耳的怒吼里:“哥,你这做得太过分了!侄子结婚,你竟然只给1万?咱们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绝情了!”

他站在我面前,脸涨得通红,眼里的愤怒像要喷薄而出。旁边围着几个亲戚,大家都在劝:“别吵了,这种事好好说。”可弟弟根本听不进去。



我低垂着头,没有吭声。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一旁的老伴拉了拉我的袖子,轻声说:“走吧,别说了。”

我叹了口气,拂开她的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年和弟弟之间的点点滴滴,还有我们的家庭——那些看似紧密,却早已暗藏裂痕的关系。

我叫陈向东,今年五十五岁。父母去世得早,弟弟陈向明比我小五岁,可以说是我一手拉扯大的。



我们家条件不好。父亲那时候做小生意,赚的钱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可惜他身体不好,在我十六岁那年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母亲也没挺多久,三年后因为积劳成疾走了。

那几年,我刚满十八岁,弟弟才十三岁。我放弃了学业,顶替父亲的工作,开始在厂里做工。厂里人都说我傻,年纪轻轻就扛下了一个家,可我心里明白,弟弟还小,我必须撑着这个家。

弟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我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他也没让我失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那时候,厂里效益不好,我每个月只有不到六百块的工资。为了供他读书,我能省的都省了。



记得有一次,厂里发了几斤肉票,我高兴地拿回家,想着改善一下伙食。

可第二天,弟弟问我:“哥,你怎么不吃?”我才发现,他把肉都夹到我碗里了。

我咧开嘴笑了笑,却没说实话——那天我确实没舍得吃,只是吃了点咸菜。



后来,弟弟大学毕业,工作稳定,我总算松了口气。他也一直心疼我,说等他结婚了,一定好好孝敬我。可是,时间一长,日子过得安稳了,弟弟似乎忘了曾经的那些话。

他结婚的时候,我把积攒了多年的积蓄全给了他。那时候我刚和老伴结婚,家里也不富裕,可我还是给了他三万块。别看现在三万不算什么,但二十年前,这笔钱可不少了。

可弟弟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知恩图报。结婚后,他渐渐疏远了我们。有时候过年过节,我让他回来聚聚,他总是推托“工作忙”“孩子要补习”,很少上门。



我也不计较,想着弟弟日子过得好,自己清闲点也没什么不好。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去年。

我女儿陈雨诗大学毕业,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夫妻俩省吃俭用供她读书,终于熬到了她独立的这一天。

可就在她工作不到三个月时,弟弟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儿子要结婚了,问我们能给多少红包。



“哥,侄子结婚,你总得意思意思吧?咱家亲戚都知道你疼我,侄子从小也叫你‘小爸’,你不会让他失望吧?”

电话那头,弟弟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客气,可话里的意思我听得明白。他不是在问,而是在暗示我必须拿出一笔“大钱”。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你想让我给多少?”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试探性地说:“十万吧,哥,你和嫂子条件也不错,这点钱应该拿得出吧?”

我愣住了。

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虽然有些积蓄,但那是留给女儿结婚用的。我和老伴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红包给一万,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婚礼当天,我和老伴早早到了酒店,把红包交给弟弟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变了。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低声问我,语气里压抑着怒火。

“向明,我们家条件也一般,女儿还没结婚呢……一万块是我们的心意,你就别计较了。”

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女儿没结婚,我儿子就不是你侄子了?小时候你怎么疼他,现在就怎么绝情?”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已经扯高了嗓门,把周围的亲戚都吸引了过来。

弟弟的质问让我既愧疚又生气。这一万块,是我们咬牙拿出来的,可在他眼里,似乎成了我们“小气”的证据。

那天晚上,我和老伴提前离开了婚宴。回到家,老伴忍不住抱怨:“当初你为了他,连自己都顾不上,现在呢?他有一点感激吗?”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其实我不是不明白老伴的心情,可我始终放不下弟弟。这些年,他过得风风光光,我心里其实很欣慰。可今天的事情,却让我意识到,有些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

几天后,弟弟又打电话过来。

“哥,我不是要埋怨你,我是觉得,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说开呢?你给侄子一万块,亲戚们都在笑话我,说我哥这么有钱,却只拿出这一点意思……你让我怎么做人?”

我冷笑了一声:“向明,你还记得当初谁供你读书、谁给你结婚的钱吗?你现在的生活,难道不是我一点点帮你攒出来的?现在亲戚笑话你,你就来怪我?你有没有想过,我自己的女儿还没嫁人,我还有我的家庭要照顾!”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只传来一声冷哼:“行了,哥,随你吧。”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伴突然开口:“你别难受了,他就是把你当软柿子捏。你要是真给了十万,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要求。”

我咬了咬牙:“可他是我弟弟啊。”

老伴直起身,盯着我的眼睛:“他是你弟弟,可我们还有女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雨诗想想吧!”

她的话,让我一下子清醒了。

从那天起,我决定不再对弟弟无底线地妥协。如果他能明白我的苦衷,我们还是一家人;如果不能,那我也只能把这份亲情埋在心里。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无论多亲密的关系,总会因为利益、因为时间而变得疏远。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后悔曾经为弟弟付出的一切。

那是我的选择,也是我对家庭的责任。

至于他会不会感激,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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