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去龙湖天街吃饭,开车从文景路转入小巷。下班高峰遇上小周末傍晚,人流熙熙攘攘,车辆进进出出,看来大家都在迫不及待地拥抱即将到来的周末。
小巷的交叉路口,没有信号灯,要左右观察各方来车,尤其是在互相让路的过程中,要与会车司机有一定的默契。
不过这样短暂的默契,有时确实要看运气。
我避开左前方右转过来的车辆,准备左转,车头还没有完全进线,就听到一声巨响。
我还没回过神来,身后的车辆已经开始鸣笛。被我撞到的车上下来一位大姐,情绪十分激动,她小跑着到我的车窗前,让我赶紧下车。
下了车,我告诉她先拍照,然后把车移到前方路边,不要影响后面车辆的通行。
她并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一再焦躁地重复着“该怎么办”,看样子是第一次遇到交通事故。
“左转撞直行,我负全责。你现在拍完照片,就赶快上车,往前开一点,要不然后面要堵得水泄不通了。”
停好车之后,我才注意到她左侧后门被我撞了一个非常深的凹陷,油漆也刮擦了一大片。
“这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着急地围着汽车走了一圈又一圈,拿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想要求助,不知为何,电话那头没人应答。
我走上前继续安抚她,表示我负责报保险,她只需要去修车就行了。责任明晰,就是要耽误一些时间。
在等保险公司回电的间隙,我试着找些话题聊聊,缓解下她紧张的情绪,让她不用担心。
“姐,你也是去龙湖吃饭吗,正好明天周末了。”我问她。
“去加班,临时让我去加班,周五晚上竟然还有一堆事。现在我去单位加班肯定迟到。”她重复说了好几次去加班,从话语中满是无可奈何。
她说快到年底了,单位里还有不少工作,今天也是临时被喊回去。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工作上的一些烦心事,讲述自己无论刮风下雨,都不敢对工作松懈。
她说她有两个孩子,老公也忙,经常出差。生活琐事繁多,压力很大,进而时常陷入一种自我纠结和否定的境地,有的时候一下子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并非自己不想控制,而是点点滴滴一直在心里累积,又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调节,所以大声地重复“我到底该怎么办”就变成了她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
讲到这,丈夫和单位的电话前后打来,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真希望,有那么一天我能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
而正当想说几件事,和她一样诉诉苦,告诉她其实大家都差不多,不必如此的时候,我突然察觉,我其实并没有实实在在地经历过这样的时刻——生活的种种在一瞬间形成巨大压力,排山倒海地袭来。
毕竟年轻,缺乏磨砺,随意去评价别人的心境乃至人生,我不够资格。
“第一次遇到事故,从来没处理过,后面还要用车,门掉下来怎么办?”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有经验,不过比起刚刚,情绪已经稳定不少。
她说,一开始有些气急败坏,想理论个是非对错,所以嗓门大了些,讲话冲了些,并不是针对我本人,让我不要上心。
我说,就算是也没关系,我能理解在周五的傍晚被喊去加班,在路上遇到交通事故,丈夫电话占线,还有两个孩子在家等着的那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因为没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都是突发的,而当我们无法控制事情的时候,谁都会生气。”我对她说,“周末了,开心点,熬过今晚,明天在家好好陪陪孩子。”
这时,保险公司的电话打来,我说可以去快速理赔中心便捷处理,她在旁边问我具体怎么办,我让她留个电话,等我通知去修车就行了。
“钣金、做漆,几天就能搞定。放心好了,汽车没那么脆弱,门不会掉的。”
她没再说什么,开着后门变形的车,匆匆往单位赶去。
随后,我把车开进龙湖天街,停在地下停车场。我在车里坐了很久,心里已完全没有了想上楼饱餐一顿的欲望。
此时,我想起不久前的中学校庆,许久不见的同学聚在一起讲述自己当下的生活,“忙”“累”是最高频的两个字。每个人都谈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那些简单的时刻愈来愈少。
“不知道上次凑齐大家打球是什么时候。”
“还记得年少时,天天说烦,但现在细想,学习上遇到的困难都不值一提。”
“工作忙,孩子小,想做很多事,但终究是脱不开身。”
人生有晴便有雨,有圆定有缺。工作、家庭、压力、责任,成年人的世界谈何容易,一辈子无非是过关斩将,得一道坎接着一道坎地跨过去。
但偶尔,希望我们都有机会放下紧绷的心弦,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就像苏轼说的那样:“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周五傍晚的龙湖天街比平时要热闹。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其中聚拢起烟火,摊开是人间。
突然想到,好像还没有和大姐说声对不起,等到下次修车的时候补给她吧,也希望她一切顺利。
文 | 顾杨乐
发布 | 徐雅莹、吴小荣
审核 | 王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