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唐代人有当代人的文化水平,诗歌还会受到欢迎吗?
当然不会,诗歌会成为烂大街的东西,几乎无人欣赏,就像现在一样,几乎无人读诗。虽然唐代兴起了科举制度,但很多文人并不想通过科举考试作官,而是要通过举荐做官。唐代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举荐老百姓做官,而所谓被举荐的老百姓一定是书生,起码能够作诗。唐代的老百姓大多读不起书,没知识,没文化。能读得起书的大多家庭有一些条件,尤其是有余粮,可以供养书生读书。倘若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家里没有多少余粮,就供不起书生读书,甚至要世世代代做农民。唐代的读书人并不多,一旦考中之后就可以做官,也可以通过被举荐的方式做官。做官之后,他们仍然可以写诗词歌赋,即便不赚钱也会写,因为他们享受国家的俸禄,甚至能够享受荣华富贵,根本不在乎写诗赚钱不赚钱。民间的诗人写诗赚不了多少钱,却只是附庸风雅,互相酬唱作答,把诗歌制成行卷,送给权贵,要通过权贵举荐做官,也就把诗歌当成进入官场的敲门砖。很多诗歌只是歌咏风花雪月,歌咏夏虫冬雪,歌咏离情别绪,歌咏思乡怀远,却没有歌咏现实生活,没有体现民间老百姓的疾苦。皇帝也喜欢做诗,不是抒发豪情壮志,就是写一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却也不涉及民间老百姓的疾苦。诗歌成了一种抒发个人情绪的工具,甚至成了文人士大夫们玩弄的工具,却不是一般书生能够玩弄得起的。
假如唐代人都有当代人的文化水平,都接受普遍的教育,那么唐代诗歌起码不会那么灿烂。人们有了较高的文化水平之后,就会摸索上升途径,想尽一切办法弄钱,弄了钱之后用银子铺路,进入官场。在当时社会经济条件下,进入官场是最好的人生归宿,也可以算作实现了人生最大的成功。书生们都以进入官场为荣,算作“鲤鱼跃龙门”,而不能进入官场,就算做“百无一用是书生”。倘若人人都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就都会去参加科举考试,虽然科学考试在人为调控下录取率很低,但仍然不能阻挡书生的热情。考不中之后,书生似乎会发现科举考试的秘密,也会发现统治阶级的秘密,当然就不会被愚弄了。社会整体文化水平提升之后,就会带来很大的变革,尤其是经济方面的变革,会出现机械化大生产,会出现土地买卖,也会出现政治层面的改革,甚至社会有进入资本主义社会的可能。当人们都在乎赚钱多少的时候,都在拼命赚钱的时候,社会经济就会迎来大发展,而诗歌是高度审美化的东西,并不一定适应经济的发展,反而因为经济的飞速发展而逐渐衰落。就像现在一样,社会经济飞速发展,但诗歌早已经被淘汰,无论是古体诗还是现代诗,几乎没几个人读了,只是在一些节目中出现古体诗的身影,而现实生活中简直乏善可陈,无人提起。
并不是说现代诗不好,而是现代诗带有太多的锋芒,被权力系统屏蔽了,资本也不喜欢发展这样的诗歌,以免带来危险。唐代的诗歌很多都是抒发个人情绪的东西,而且写民间疾苦的讽喻诗并不多见。即便诗人写了大量的讽喻诗,也仍然会被权力系统打压,甚至很多诗歌都不能流传下去。虽然唐代的文化比较繁荣,统治者也采用了开放包容的心胸。但诗歌发展并没有后代人吹嘘的那么理想,也没有真正成为不可替代的经典文本。很多诗人做诗都有一定的套路,按照一定的规律来写,按照一定的结构来写,按照一定的情感逻辑来写,最终适应了诗体的格式而有损内容的表达,甚至很多诗的内容比较严肃,比较深刻,用诗体形式表达之后,就变得有些歌谣的性质,失掉了庄重和严肃,代之而起的是轻佻和活泼,当然也就失掉了原本的意思。诗歌的艺术水平不是凭借数量多少来评价的,也不是凭借人们吹嘘来评价的,而是要看思想深度,看接受程度,看诗人是否抒发了真实的情感,是否贴近民生等等。唐代诗人作诗比较谨慎,尤其是在内容方面,大多抒发个人的情绪,而不会写出带有锋芒的诗歌,也不会直接指斥皇帝的毛病。倘若唐代人的文化水平提高了,和当代人差不多,那么他们就不会老老实实写诗歌了,而是会看到阶级差距,看到诗歌的愚民性质,甚至要抛弃诗歌这种文体,专注于传奇小说的发展。
假如唐代人有当代人的文化水平,诗歌将不再受到欢迎。因为人们文化水平提升了,经济必然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而政治层面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个时候诗歌就不再是主流文体,而传奇小说就会成为主流文体,会成为资本运作的对象,也成为权力系统放松管控的一种文体形式。诗歌是文人士大夫的玩物,是知识阶层怡情遣兴的工具,而广大劳动人民却喜欢带有情节的小说,尤其是传奇,容易被广大劳动人民接受,而诗歌大多没有什么情节,只是抒发个人情绪,题材和内容都受到很大的限制,也就不会被人们普遍接受了。况且诗歌不是赚钱的工具,而是一种高度审美化的东西,小说却可以赚钱,可以运作起来,甚至可以发展成一定的文艺形式,可以供说书人演播,可以供唱戏的改编等等。即便小说中涉及了一些社会现象,带有一些批判的风貌,小说作者也不会受到牵连,因为小说是虚构的,人物以及故事情节都是虚构的,统治阶级也就没必要较真儿了。
倘若唐代人有当代人的文化水平,诗歌就会完全失宠,甚至不会发展出诗歌繁荣灿烂的局面,而是成了烂大街的东西,甚至无人读诗,因为人们都忙着赚钱去了,都忙着攀慕权贵去了,哪里有闲心来读高度审美化的诗歌呢?相对于读诗来说,个人的前途更重要,挣钱更重要,做官更重要。人们有休闲的时候,也会聚在一起谈论社会上的一些事儿,能看一看传奇就算不错了,哪里有闲心去品味诗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