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过去了,
你到哪些地方旅行,
记得哪里的星星、月亮和太阳?
2024年对旅行者来说,应该留下了许多值得写入人生记事簿的瞬间。国际航班逐渐增多,不少国家和地区开放免签,从中国的西部到欧亚大陆的极西,或者向东到遥远的美洲,人们又重新回到远方的路上,呼吸,吃喝,散步。
今年对文旅行业来说,也是怀着希望的一年,各地都在想方设法吸引游客。一些过往冷门的城市迎来了大批游客,天水、开封、阿勒泰还有“毫无summer”的贵州,以及随着《黑神话》一起出圈的古建大省山西,都成了热门目的地。
对你来说,
哪些城市、哪些风景会留在记忆里?
哪里会是你的2024年度目的地?
旅行家星野道夫在阿拉斯加的冰川上野营时,看着满天繁星,与朋友有过一段对话:
“假设你独自看到了这样的星空,或是美得让人热泪盈眶的夕阳,你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把风景之美与当时的心情传达给心爱的人呢?”
“可以拍照啊,如果擅长画画的话,还能画在画布上给人家看……不对,还是直接告诉对方比较好吧。”
回望2024年,如果我们到过几个这样的地方,为那里的风景、美食和人文而感动,愿意将它们分享给最喜欢的人,这一年或许便不算白过。
在人们漫游世界的过程中,新周刊·九行作为旅行媒体,也希望记录这个时代的人们如何旅行,如何讲述不同的风景。我们将在岁末年初陆续发布「我的年度目的地」专题,邀请认真旅行的写作者和读者,分享他们的年度目的地。
今日作者:黄菊(微信公众号「行李」主编)
我是一名旅行写作者,也是一名小学生的妈妈,这几年的旅行只能在孩子的节假日期间展开,大多数都和工作有关。
今年1—2月,孩子寒假,我们在云南、西藏、缅甸交接地带的怒江、独龙江流域走了整整一个月。那是典型的高山峡谷地带,聚集了独龙族、怒族、藏族、傈僳族等几十个少数民族,人们在高山峡谷间求生活,也在基督教堂、天主教堂、藏传佛寺和神山圣湖间求心安。
△过溜索到雾里。(图/黄菊)
5月,为纪念结婚十周年,送了自己一份礼物:重访多年前的采访嘉宾,一对在黄山南屏村的夫妻。十一年前,他们离开城市,在一个千年古村落下脚来,从改建房子开始,种花、种菜、种水稻,直到变得和当地农民无异。他们从认识家门口的第一株野草开始,直到认识整座后山的植物。
7—8月,孩子暑假,先用了半个多月从四川成都骑车到了云南香格里拉,从成都平原经大小凉山进入横断山脉东缘。这是我和孩子第二年一起长途骑行,也是每年最重要的家庭旅行。骑行结束,继续往西,在云南迪庆州德钦县,和当地藏族人一起走了一条朝圣路:外转卡瓦格博(梅里雪山)。这是一次转山之旅,也是一次转心之旅。
△卡瓦格博外转路。(图/黄菊)
10月,为了明年的一个写作计划,在重庆、贵州交接地带的金佛山做了一次旅行。以前,我们以为“游牧”一词只用来形容草原上那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但在金佛山,有一群人过着完全一样的“游牧”生活,他们精准地踩在物候和物产的节点上,在几座山头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不同的是,牧民的背景是草原,他们是竹林。
现代桃花源:南屏
安徽·黄山·黟县
十一年前,小可和红子辞掉了合肥的IT工作,在黄山市黟县南屏村买了一栋老宅,取名“南屏山居”。他们在山居内辟出了一上一下两个花园,又在村子外找了一块地种菜,几块田种水稻,从此开始了真正的乡村生活。
“乡村生活”不是一种抽象的描述,是一份扎实的劳作。 他们一点点学习、适应并享受了起来。 红子种花,插花,用花和叶子做植物染料。 小可担水、挑粪、挖土之余,也养狗,养猫,养鸟。 每日傍晚,两人走出山居,走向后山,逐一认识了沿途的每一种草,每一种鸟……用十余年扎实的乡村生活,他们重塑了一副结 实的肉身,重建了一套关于南屏的博物学,也孕育了自己的生命哲学。
△南屏村风光。(图/图虫创意)
小可为山居后面的菜地取名“回声花园”。多年前,他为回声花园写下了几条准则,这是他们生命哲学的全部体现和实践:
1)我的花园是低维护的。所谓低维护,无非“顺应”二字,当花园处在一种生态的条件下,就不需要过多干涉,自然会搞定一切。
2)花园应该有各种动物造访,昆虫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甚至是一些种类的哺乳动物,都将在花园里游荡。我的花园也是他们的家园。
3)花园是半开放的,各种动物的通道都是敞开的,要有水塘,要有乔木,要有灌木丛和乱石堆。也许随意翻起一片落叶,便会翻开一个世界——这完全取决于你用什么去感受。
南屏村有上千年历史,但对我而言,是小可和红子真实而当代的生活,使这片古老的土地复苏、复活。“南屏山居”也是一家有五间客房的小旅馆,每个入住的客人,都将得到一把进入南屏的心灵钥匙。
△南屏稻田成熟季。 (图/视觉中国)
做一次朝圣者:卡瓦格博外转
云南·迪庆州·德钦县
西藏·林芝·察瓦龙县
不要只盯着终点,尝试将道路本身作为目的地。不要只与旅行者为伍,尝试混入当地人群。不要只做旅行者,尝试做一回朝圣者……如果你也有这样的念想,那我推荐卡瓦格博的外转路线。
△外转路沿途风景。(图/黄菊)
具体的行程信息轻易就能获得,我只讲一个晚上的体验。
徒步的第三晚,我们借宿在曲那通的小木屋。小木屋兼作小旅馆,供往来朝圣者食宿。老板的女儿也转山去了,晚饭让大家自己解决。连续走了三天,我们已累瘫,只在火塘上随便煮了一锅面,囫囵吃完。左贡县的朝圣者再煮饭炒菜,察隅县的朝圣者竟然和面、揪面片,火塘边的光不够,便从高处举手电筒照着……那是怎样一幅场景啊!厨房长条状,内侧的火塘边永远有人做着饭,周边围坐着一圈烤火、聊天、候场做饭的人;中间矮桌上坐着三四拨正在吃饭的人,糌粑、酥油茶、青稞酒,这些原本只在一张桌子上的食物,很快在几桌间流动起来;门边还不断有人乒乒乓乓切着菜……火塘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响着,比柴火声更响的,是窗外喧哗的雨声。比雨声更响的,是人们的笑声。
△曲那通的火塘。(图/黄菊)
影视人类学学者郭净曾在《雪山之书》里这样写道:“半夜两点钟,我忽然从睡梦里惊醒,跑到走廊上往远处看,河对面到处闪烁着电筒光,连成一线,朝江这流过来。从光环里一晃而过的影子都裹在臃肿的黑袍里,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在妈妈背上酣睡的婴儿……时光仿佛回到古典时代,这些穿着长袍的人们就像图画里西行的唐僧。他们走进荒原,不求征服周围的世界,只为降伏自己的心灵。”
那晚在火塘边做饭的朝圣者也是,他们走进荒原,不求征服周围的世界,只为降伏自己的心灵。由于降伏了内心,所以他们不被任何力量征服。
孤绝之地:雾里
云南·怒江州·贡山县·丙中洛镇
从任何地方出发,飞到云南香格里拉,或者保山,再颠簸七个半小时的汽车,然后,下车,走路过桥,再有半小时山路,雾里就到了。
△进入雾里村需要走路过桥。(图/图虫创意)
村子只有五十多户人家,以怒族为主,也混居着藏族、独龙族、汉族。人们信奉藏传佛教、基督教或天主教。家家都住木楞房,每间木楞房外都站着一棵古老的核桃树。核桃树下,旱季种青稞,雨季种玉米。每间屋子都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那是内向的怒族人安守心神的法门。每日清晨,一束一束耀眼的晨光从窗外打进屋内,如有神在。当晨光退去,火塘亮起,老人从早到晚坐在火塘边,讲故事或者唱歌,一种隔世的安宁和踏实。
做了近二十年旅行酒店的赖国平也被这里吸引,在村子里改建了几间闲置的木楞房作为文化艺术者的驻留之家。他为几间屋子取了好听的房名:画家之家“翻过七十七座雪山”,作家之家“收到一封蒿枝信”,人类学之家“吉佳姆节的火塘边”,工艺美术之家“给白马系上银铃铛”,民族音乐之家“羚羊走在高山上”……房名全部来自怒族歌谣里的歌词。
△雾里人类学之家。(图/黄菊)
很多年前,赖国平就为自己心中的理想酒店画过蓝图:
1)酒店选址远离热门旅游地,都是必须步行三天才能抵达的偏远角落。
2)酒店物材全部选用当地废弃材料,因地制宜。
3)引导客人不做讨厌的游客,像当地人一样生活,而不是简单消费目的地。
4)酒店的员工和客人都要学会当地语言。
5)旅途里禁止摄取影像,只允许用眼睛和心灵观察和表达。
他甚至为未来写过几则寓言:汽车停止生产,只有自行车可以使用;高速公路消失,乡村小道如河网状密集;印刷不再使用,写信可以用树皮……世界回到古代,远方重新变得遥远。
△雾里村有一种隔世的安宁。(图/视觉中国)
这些略显偏激的蓝图和寓言,无非提醒我们:现代交通太过便利,“远方”在消失。而存在遥远的地方,才有旅行寻访的意义。雾里够远,够完整,够独立,能去到这样的地方,就是幸福。我一直把最好的旅行,留给雾里这样的孤绝之地。
编辑:萧奉;校对:遇见;排版:粥里
你想去这些“孤绝之地”吗?
读完点个【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