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瘫痪了,你得负责照顾。”

电话那头,小叔子刘建军的声音冷冰冰的,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我愣了几秒,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喉咙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半天没发出声。

负责照顾?凭什么?



那头的人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又重复了一遍:“嫂子,妈已经住院了,医生说得长期卧床,你是长媳,这事儿你不能不管。”

“建军,她是你亲妈啊!”我大吼了一句,眼泪刷地掉下来,“这些年你们家对我不管不问,现在倒好,甩给我一个瘫痪的老人,我凭什么啊!”

电话挂了,屋子里只剩下我的喘息声。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怔怔地坐在床沿,脑子里一片混乱。

窗外的阳光刺眼得很,可我的人生,早在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我叫周玲,今年五十九岁。二十年前,我的丈夫刘建国因车祸去世,留下我和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刘子阳。

丧夫的那段日子,天塌地陷,我以为刘家会伸手拉我一把,可现实却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建国去世后的第三天,婆婆就冷冷地扔下一句:“人都没了,再哭也没用,该干啥干啥去吧。”

她转身拉着小叔子的手回了房,连头都没再回。



我站在灵堂,抱着骨灰盒,整个人僵在那里。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在这个家,我和子阳,什么都不是。

从那天开始,我学会了不哭。

丧夫之后,我带着子阳搬出了刘家老宅,租了一间破旧的单间,开始了打工的日子。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做保洁、端盘子、洗碗,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卖些小吃,日子过得狼狈不堪。但再苦再累,我都咬牙坚持,因为还有子阳。



有一年冬天,子阳突然高烧不退,烧到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医生说得住院,可我手头只有七百块钱。

走投无路之下,我拨通了小叔子刘建军的电话:“建军,子阳高烧了,医生说得住院,能不能借我点钱……”

电话那头的回应让我永远记住了:“嫂子,你别找我了,我也不宽裕。再说,子阳是你儿子,你自己想办法吧。”

那一刻,我握着电话的手在发抖。这就是刘家人。我的丈夫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一辈子,最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冷漠。



后来,我拼命挣钱,总算把子阳养大了。他争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外地有了份稳定的工作。

子阳每个月都会寄些钱回来,但我舍不得花,一分一厘地攒着,想着以后留给他结婚用。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已经快到了退休的年纪,虽然身体不好,但心里总算有了点盼头。

可就在这个时候,刘建军的电话打来了。

婆婆瘫痪的事,我并不是第一次听说。前几天有个老邻居和我提起过,说她因为中风住进了医院。



我当时听完,只是叹了口气,心想:那是刘家人的事,和我没关系。

可现在,刘家人居然想把这个烂摊子甩给我。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坐在床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二十年来,刘家从未问过我和子阳的生活如何,也从未关心过我的死活。

婆婆生病了,却突然想起了我这个“长媳”。呵,真是可笑至极。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对方是医院的护士,说婆婆病得很重,需要家属签字,刘建军给了我的号码。

我走进病房时,婆婆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她的眼神有些呆滞,看见我进来,愣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去。

她不愿意看我,和二十年前一样。

“周玲啊。”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像一根断了的弦,“我……没得选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她没得选了,所以才想到我。

“妈,我做了二十年寡妇,拉扯子阳长大,你们家一个人都没管过我们。”我盯着她,“现在你来找我,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我转身走了,拒绝在所有文件上签字。护士追出来问我:“你真不管了吗?她现在连儿子都找不到,只有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她还有儿子,只是从来不管她。既然他们不管,我更没理由管。”

护士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子阳的电话。他似乎听说了这件事,语气有些犹豫:“妈,奶奶生病了,你真的不管吗?”

“阳阳,她是你奶奶没错,但她也是那个二十年来不闻不问的人啊。”我咬着牙,“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难吗?当年你生病的时候,她在哪儿?建国死了以后,他们家人又在哪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子阳才低声说:“妈,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她毕竟是奶奶……”

我挂了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后来的一段时间,刘建军又打了几次电话,语气一次比一次强硬。他甚至撂下狠话:“周玲,你要是再不管,我就把妈送去养老院,到时候她在养老院吃苦受罪,旁人骂儿孙不孝,你也跑不了”

我冷笑了一声:“随便你。”

我知道他不会真的送。刘建军只是嘴硬,他也怕被人戳脊梁骨,但我不怕。他们对我无情无义在先,他们不把我当作老刘家人在先,凭什么要求我照顾婆婆?

一个月后,我听说婆婆被接回了老宅,由小姑子照顾。小姑子没结婚,脾气暴躁,听说没几天就和刘建军吵了一架。婆婆躺在床上,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心里没有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

有一天,我去菜市场买菜,碰到了当年的一个老邻居。她拉着我的手感慨:“周玲啊,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刘家人这么对你。可你真的不去看看老太太吗?她年纪大了,躺在床上,心里该是后悔了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回到家后,我坐在床边,翻出了多年前的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我和建国,还有子阳。建国笑得很憨厚,子阳还小,搂着我的脖子,一脸天真。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但也有温暖。

后来的一切,都是命吧。

我终究还是去了老宅。

推开门时,刘建军正在院子里抽烟,看见我时,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走进房间,婆婆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她看见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慢慢地红了眼眶。

“周玲……”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对不起啊,这些年……是妈对不起你……”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二十年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后来,我每个月都会抽空去看看婆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但精神却好了一些。她开始试着和我说话,甚至偶尔会提起建国。

“他从小最听话了,唉……”她叹气,“你们那时候过得也不容易。”

我没接话,只是低头喂她喝粥。有些伤痕,注定无法弥合。

婆婆去世那天,我守在床边。她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泪水:“周玲,对不起……谢谢你。”

我点点头,轻轻地说:“妈,走好。”

这一次,我是真的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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