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领军人的地位、为文学权威而竞争,对男性而言充满迷人的可能性,对女性却远没有这样的吸引力。

[美] 厄休拉·勒古恩

最近,反“老登”的风终于还是刮到了文学上。

天下苦“老登”久矣,人们突然发现自己从前阅读的很多经典都落入“老登文学”中。

从男性作家为主的科幻领域杀出一条血路的厄休拉·勒古恩,也对“老登文学”嗤之以鼻。

《无暇他顾》里,她不仅对詹姆斯·乔伊斯源源不绝的过高评价恨得牙痒痒,说欧内斯特·海明威“明明才华横溢,不伪装也能大获成功,却还是喜欢装腔作势”,还“让‘那本伟大的美国小说’见鬼去吧”。

为何经典文学多是男作家写的,还有什么是比“老登文学”更有毒的,看看这位高知悍妇的理解吧。


[美] 厄休拉·勒古恩|著

姚瑶|译

未读·文艺家|出品

在普遍用法和一般理解中,“一个伟大的美国人”意味着一个伟大的美国男人,“一个伟大的作家”意味着一个伟大的男作家。要想更改这个词的性别指向,它必须修饰一个女性名词(“一个伟大的美国女性”“一个伟大的女作家”)。

为了消除它的性别,就必须把它用在诸如“伟大的美国人/作家,包括男性与女性”这样的说法中。一般而言,在抽象意义上,“伟大”仍旧被认为是男性的领域。

那些着手书写伟大美国小说的作者必须将自己视为那个领域的自由公民,同其他活着的和已故的作家平等竞争一个光彩夺目的奖项、一项举世无双的荣耀。他的职业生涯是一场竞赛、一场战斗,目标是胜过其他男性(他不太可能把女性当成竞争对手)。

将作家视为享有全部特权的男性,即战士,将文学视为一场锦标赛,将战胜他人视为伟大,唯有秉持这种观点,“那部伟大的美国小说”这一概念才能存在。


现如今,这对大多数年过十四岁的作家来说,都不大能承受得住。我敢打赌,对作者来说,“那部伟大的美国小说”这一整个概念,并不像对读者、粉丝、公关人员、评论家、那些不读书但知道名作家名字的人,以及需要素材写博客的人来说那样稀松平常、意义非凡。

不过这可能会让某些女性指责我,她们重视竞争,认为女性的问题恰恰在于自认为不该竞争或不能竞争,但我还是会说一样的话。我从来没听过哪个女作家说她打算或想要写出那部伟大的美国小说,我这样说合情合理。

说实话,我从来没听过哪个女作家说出“那部伟大的美国小说”时不是嗤之以鼻的。

无论竞争具备怎样的优点,女性仍然深受社会规训,对于宣称自己的伟大超越男性慎之又慎。如你所知,吉姆,一个冒着被惩罚的风险,在男性自认理当属于他们的领域中竞争成功的女人。文学恰是诸多男性理所当然视为己有的领域。


而弗吉尼亚·伍尔夫在这一领域成功进行了竞争。她勉强逃脱了首当其冲也是最有效的惩罚——死后被人从文学经典中删除。然而八九十年之后,势利和病弱的指责仍被用来败坏她的名誉、贬损她的人格。

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局限性和神经质至少同伍尔夫一样显著,但普鲁斯特不仅需要一个独立的房间,还得是软木贴面的房间,人们将此视为他是天才的证明,而伍尔夫听到鸟儿用希腊语歌唱则只能表明她是个病态的女人。

因此,只要男性需要“表达出的自我是真实自我的两倍大”,那么女性作家就知道,与他们公开竞争是危险的。哪怕她想写出那部,或者说一部伟大的美国小说,也不太可能广而告之(就像男性作家时不时就喊一嗓子那样),说自己计划写或已经动笔。

如果她觉得自己理应获得普利策奖、布克奖或诺贝尔奖,抑或无论如何都不介意得个什么奖,那她很清楚大多数奖项对男性的偏爱有多深厚,以至于多数主流奖项所需要的社交努力、人脉网络和小心翼翼的自我展示,都是不太可能有所回报的巨大投入。

不过,风险规避并非全部原因。为领军人的地位、为文学权威而竞争,对男性而言充满迷人的可能性,对女性却远没有这样的吸引力。


在女性的想象之中,空前绝后的伟大——成为一种伟大存在的念头,远不如在男性想象中那么具有主导力。名单中的骑士们必须相信奖品能够被赢取并值得被赢取。而那些被降级到预赛和场外的人,则能更为清楚地看到对冠军的评判是多么专横武断,并质疑那闪闪发光的奖品的价值。

说到底,谁才想要“那本伟大的美国小说”呢?

公关人员。相信畅销书优于其他书(因为它们卖得更好)、获奖的书就是最好的书(因为它获奖了)的人。疲惫的老师、胆小的老师、懒惰的学生,他们希望只读一部作品,这样就不用去读浩如烟海的伟大而庞杂的书籍,虽然正是这些书籍构成了文学本身。


艺术不是赛马。文学不是奥运。让“那本伟大的美国小说”见鬼去吧。

此刻我们已经拥有我们需要的所有伟大小说——而且此时此刻,某个男人或女人正在撰写一部新的小说,在阅读它之前,我们都不知道自己需要它。



-本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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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泰若克塔

封面|《明亮的星》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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