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地处中国西北、宁夏平原中部,为宁夏回族自治区首府,更是赫赫有名的西夏王朝故都,别称凤凰城,有着塞上江南的美誉。解放街,位于银川市的经纬线中轴点上,是银川这座古老而又现代的城市横向中轴线,承载着银川人太多的记忆,见证着银川城的发展和变迁。
1981年以民族街为界,将全长达7公里的解放街分为解放东路和解放西路。银川市的标志性建筑——鼓楼,便位于解放东路鼓楼南北街十字路口。鼓楼往东到中山南街的路南侧,是明代庆王府后花园:康园所在。至于庆王府主体,则沿中山南街西侧一路往南,大抵延伸到新华东路一线。王城萧墙周长1.5公里,高4.33米,内有王宫、东宫、西宫、承运殿及逸乐园、宜秋楼等。整座王府规模巨大、气势恢宏,其内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在当时的西北塞上堪称巍为壮观。
“庆王府旧址(明代)”铭牌
随着明清鼎革,这座存世四个甲子,先后经历十位主人的宏大王府,终于迎来了自己没落的时刻。数百年时空变幻,如今的银川庆王府早已荡然无存,踪迹难觅,只有矗立在新华街和中山北街口角落中地那块不起眼的“庆王府旧址(明代)”铭牌,默默铭记着这片区域曾经的荣耀。大多数时候,途经此地的路人,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它。
今天我们来聊聊这座王府的第六代主人:庆王朱台浤,探索下他身上发生过哪些有意思的事?
被刨坟的庆恭王
朱台浤(音hóng),生年不详,生母亦不详,为庆恭王朱寘錖(音zhìdú)的庶长子。
在正式开启品鉴朱台浤之旅前,有必要简单介绍下,他老爹、承前启后的第五代庆王朱寘錖。他生于成化元年(1465年),是庆藩第四代王庆庄王朱邃塀的庶次子(注:虽然实录多数时候称其为庶长子,但成化十六年十一月赐名时对他的身份认定为“庆王邃塀第二子”,大概率为次子),生母庆庄王次妃周氏。
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八月,朱寘錖被册封为洛交王。洛交县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古县名,因位于(北)洛水之交而得名。它曾存在近千年,长期为鄜州州治,元代因地广人稀被载撤,省入鄜州直辖。民国废府存县运动中改鄜州为鄜县,也即现如今的陕西富县。
弘治四年(1491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庆庄王朱邃塀薨逝,终年44岁。朱邃塀的长子未名早夭,膝下只有洛交王朱寘錖,和巩昌王朱寘銂二子,朱寘錖居长,王爵当由他承袭,故成为丧主并暂时署理府事。
丽景公园
朱寘錖很会来事。父王去世不久,祖母庆康王次妃孟氏也亡故。弘治五年七月,他上疏朝廷,奏请准许他扶灵远赴韦州给两位亲长送葬,获得恩准。当年十二月,处理完父王、祖母丧礼后,他以蒙陛下“赐父庄王祭葬”为由,奏请赴京朝觐,被明孝宗贻书阻止。
弘治七年(1494年)十月,明孝宗命永康侯徐锜、尚宝司少卿杨泰为正副使,持节册封洛交王朱寘錖为庆王。
朱寘錖属于孝子,生母周氏是庆庄王的妾侍,儿子受封郡王后依例进封夫人,现在自己承袭王爵,自然想让母亲更进一步。弘治八年(1495年)十二月,在他的奏请下,朝廷正式册封周氏为庆庄王次妃。
弘治十年(1497年)十二月十二日,庆王朱寘錖薨逝,在位4年,终年33岁。他在位日短,恭敬事上,几乎默默无闻,也因此被朝廷赐谥曰恭。
俗话说年关难度年年度,庆藩也算是悲催,连续两代亲王倒在了年关门口。更悲催的是,庆恭王连自己身后的安宁都没能得到保障。
正德元年(1506年)九月,三边总制杨一清就陕西沿边屡屡遭鞑靼部侵袭,上案边四策,其中提及,韦州地方兵备废弛,以至于虏寇在韦州如入无人之境,连庆恭王坟都被人挖了。
“一:韦州乃虏寇出没之所,兵备废弛,不任保障,况近螺山,庆府坟茔在焉。连年大虏入寇,輙驻其地。而庆恭王坟近被人开掘,深可痛虑。今议增军守之。宜于宁夏中护卫挑选千人,委官总领屯驻韦州,与群牧千户所官军操备防御。既可护卫王坟,又可保障城池,亦一策也。”(《明武宗实录》)
也就是说,庆恭王下葬没几年,就被人把坟给刨了。
罗山庆王墓地
奴大欺主,艰难袭爵
庆恭王共有二子:庶长子朱台浤和庶次子朱台濠。居长的朱台浤,直到父王去世的当年八月才获得赐名。明英宗在天顺四年(1460年)发布诏令,规定自此以后宗室子弟年及八岁方可请名,明宪宗即位后颁布恩令,恢复祖制,不再限定宗室子弟请名的年龄,不过大多在五岁左右方才赐名。由此可知,庆恭王去世时,作为继承人的朱台浤尚是稚子。
主少国疑,给了有心人兴风作浪的机会。庆藩承奉正徐英与承奉副罗秀深受庆恭王信任,朱寘錖患病期间任命二人同护府事,以庇佑朱台浤孤儿寡母。结果二人竟心生歹念,与长史何伦等朋比为奸,反客为主地在府内只手遮天。连庆恭王妃张氏有所需,派人索取,直接被二人无视。
朱寘錖患病期间,胞弟巩昌王朱寘銂前来探望,徐英、罗秀却假借王命不让他入见。朱寘銂估计察觉到了其中有异,转而求见生母周氏,打算一探究竟,结果吃了闭门羹。
而然郡王都无法越雷池一步的庆王府,却成了徐英、罗秀等家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无法无天至此,也算是世所罕见。
王嗣年幼,在近支亲族中任命一人署理府事,并护持王嗣,在明代属于常规操作。巩昌王与庆恭王关系最近,且对自己一方心存疑虑。为达到长期把持王府实权,兼除去意外因素,徐英、罗秀偷偷把庆恭王所遗衣物送到庆恭王次子朱台濠的住所,而后编造巩昌王为篡夺王位,先是谋害庆恭王,接着意图废长立幼,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疯狂举动。
不管是谋害亲王,还是废长立幼,亦或是篡夺王位,都属于紊乱宗支的重罪,真被栽赃成功,废为庶人是唯一的下场。如此可怕的结局自然不是朱寘銂所愿意经历的,故在知晓内情的第一时间,他便书就奏疏打算自辩兼弹劾徐英、罗秀。
按照流程,除藩王外的本支宗室上书言事、请名、请封、请婚,都需由长史司收集,交由藩王用印确认,方可上呈朝廷。庆藩长史何伦与二人蛇鼠一窝,自然不可能让这等奏疏出现在皇帝案头。好在徐英等人编造的谣言只在小范围传播,没有正式提交朝廷,故被扣留奏疏的朱寘銂只能自认倒霉。
庆王府大致范围
庆恭王去世后,徐英、罗秀打着朱台浤这位继承人的名号发号施令,甚至大言不惭地宣称“事皆在我”。仗着手中的权势,在王府胡作非为多年,府内但凡与二人发生摩擦者,便会遭刀剑相向。
弘治十六年(1503年)八月,忍无可忍的庆恭王妃张氏跳过长史司这一环,直接将徐英二人为祸王府的恶行捅到了皇帝御案之前,这才让庆王府这些年来奴大欺主的情形大白于天下。最终徐英、罗秀被押解回京从严治罪,长史何伦逃过一劫,只让其退休了事。
“壬戌……庆府承奉正徐英与承奉副罗秀同护府事,庄王妃张氏有所需,二人皆拒弗与。庄王有疾,其弟巩昌王寘銂来问,矫王命却之。巩昌欲见其母周氏,复闭门不纳。而潜引家人入府园,作乐饮酒。宫人有纷争者,持刀欲杀之。又常以事比世子台浤名,云事皆在我。詈巩昌为杀王,而以庄王遗衣物擅送第二子台濠所。巩昌欲奏之,为长史何伦所止。至是,张氏竟奏之,而言多过实。施复与巩昌伏诬待罪,法司并劾之。命宥张氏及寘銂,下伦等于狱,逮英、秀还京治之。比骂兄律加一等论罪。而伦竟以致仕释罪云。”(《明孝宗实录》)
需要提醒的是这段记载存在不小问题,按照行文“庄王有疾”当为“恭王有疾”,而“庄王妃”当为“恭王妃”。虽然庆庄王的正妃的确为张氏,看似很合理,但只有嫡母亡故,亲王的生母方可受封次妃,既然朱寘錖的生母周氏能进封次妃,庄王妃定然已经去世。所以所谓的“庄王妃张氏”应当是实录未载的恭王妃。
银川承天寺塔
此事了结后,朝廷立马册封朱台浤为庆王。虽然实录未曾记载相关信息,但当年十月,朱台浤上疏请求赴京朝觐谢恩,此时对他的身份认定已经为“庆王”。
“甲寅……庆王台浤既受封,欲亲诣阙庭谢恩。上贻书止之。”(《明孝宗实录》)
向叛王卑躬屈膝,被废为庶人
土木堡之变后,能武的勋贵凋零,以至于文武失衡,文官集团强势崛起,危及君权,君权与臣权冲突愈来愈严重,司礼监权力暴涨,堪与外朝相匹敌,西厂、内厂等衙门的设立,都是因此而起。
本来文官集团在弘治朝已取得重大胜利,让皇帝逐渐适应垂拱而治,不成想转过身来便遇上了明武宗这位大明王朝最离经叛道的叛逆皇帝。他在位期间,为扭转不利局势,充满了创新和变革,更充满了争议和冲突。
利用刘瑾进行革新,是他在位初期,最大的举措。围绕正德革新,是正德朝前期君臣最大的冲突点。改革之初,手握大义的明武宗占据上风,可因用人失误导致部分政策在实施时严重走形,引发一些列问题。
比如被派往宁夏清丈田亩的大理寺少卿周东,在田亩上弄虚作假,多报亩数,引发将士愤怨。庆藩的阴谋家安化王朱寘鐇(音fán),瞅准这一机会,于正德五年(1510年)四月初五杀官造反,随即宁夏卫城及黄河以西大部分地方落入叛军之手。
虽然安化王仓促起事,仅仅历时十九天便被平定,可对明朝造成的影响确实巨大的。最大的一点便是,文官集团以此为突破口发起反击,正德革新就此废止,刘瑾被当做罪魁祸首处死,明武宗与文官集团的第一轮交手落败,不得不在文事上进行妥协,从此将主要心思转向武事。其后虽然取得了不小成就,却落得被溶于水。
安化王之乱中,作为庆藩大家长、朱寘鐇的大宗,庆王朱台浤的表现非常引人关注,也非常抢眼。叛乱平定之初,无论是朝臣还是皇帝,对他的印象极佳,认为他恪守本分未尝有失,面对朱寘鐇这个叛逆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大无畏精神,不肯与其同流合污,实乃宗室典范。为此明武宗特地遣使慰劳,并赐予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以作奖励。
银川玉皇阁
“(六月)己亥,上谕礼部曰:‘庆王懿亲,恪守藩辅,未尝有失。近寘鐇构逆,强索宝纛诸物,王欲具奏,又为所遏。及逆贼擒,王疏陈至再,情词恳切,朕深悯之。兹特加赏,用示慰劳。王金三百、银五千,丰林、弘农、真宁、巩昌诸郡王各金五十、银二千。其写敕遣行人致之。’”(《明武宗实录》)
果真如此吗?
要知道正德元年(1506年)三边总制杨一清在奏疏中称,庆恭王坟遭虏寇发掘,因此建议从庆藩的宁夏中护卫中调一个千户常驻韦州,守卫罗山坟园兼顾韦州城防。结果正德二年五月,朱台浤奏称王府护卫外调过多,王府御使乏人,请求收回成命。
“辛亥,庆王台浤奏:‘本府护卫旗军,先已调千余防御甘州矣。近因总制官奏,又命选千人守备韦州。本府差用不给,乞留之。’事下兵部议:‘韦州之戍,实所以卫护本府先茔也。王欲勿遣,臣等难以定拟。’有旨:留供本府役。”(《明武宗实录》)
连亲爹坟茔被刨都不愿派兵守卫,极度自私至此的货色,会在叛乱时挺身而出,严厉斥责安化王。试问诸位会信吗?
很快奉命总督军务平乱的御用监太监、提督京营太监张永,带来一个零所有人错愕的消息:叛乱之时,朱台浤曾向朱寘鐇行君臣礼。此举虽出于被迫,但堂堂本支大宗竟率领宗室,向本支叛宗心朝谒礼,实在有失“封邦建国,藩屏帝室”的本意,事关名节非同小可。
更绝的是,事后朱台浤竟能厚颜无耻的编造谎言给自己洗白,顺便捞好处,这完全是在把朝廷把皇帝当猴耍,岂能饶得了他。于是乎所有怒火皆尽往他身上集火。当年八月,明武宗下诏,庆藩其余宗室放过不问,而对庆王降敕切责,并处削去岁禄三分之一,革去护卫。改宁夏中护卫为宁夏中屯卫,改隶陕西都司。并就此向天下宗藩进行通报。
当初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失意。对朝廷而言,没把朱台浤的庆王头衔给拿掉,已属于法外开恩。可他却不这么看,认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有机会,就冒出来奏请恢复旧观。
正德八年(1513年)四月,他上疏朝廷,奏请恢复庆藩护卫,不出意外的被拒。次年,又上疏请求恢复岁禄,这次总算让他得逞了。
其后,受擅自优待朱寘鐇之孙朱鼒材影响,朱台浤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可随着明武宗驾崩,明世宗上台,随即爆发大议礼事件,他认为机会来了。遂于嘉靖三年(1524年)十月,他上疏朝廷,以王府乐舞生被革为由,请求从宁夏中屯卫(原宁夏中护卫)中挑选乐舞生,目的是为暗度陈仓,借机寻求恢复护卫。
银川宁园
只可惜被宁夏巡抚张璇识破。他的建议朝廷将本属于庆藩的旧乐舞生五十五人及教演余丁重新划回,或将从属于宁夏中屯卫的旧舞生六十八人遇事暂借,以堵庆王之口。最终朝廷选择了宁夏中屯卫乐舞生临时出借的方案。
紧接着,张璇又弹劾朱台浤“淫秽黩伦”,肆意禁锢王府仪宾及王府属官,平素滥杀无辜,还招揽降虏、操练兵马,与包锦、杨钦等城中大奸大恶之人结交,图谋不轨。明世宗认为“所奏事情重大”,特地派副都御史王时中会同锦衣卫指挥佥事刘宗武前往调查。
看到这里,阿越不禁怀疑宁夏巡抚张璇与庆王殿下有着仇怨极深,想要置他于死地,所奏多有不实。毕竟朱台浤手里兵权尽没,宁夏又是军镇,安化王之乱殷鉴未远,对宗室的看护岂会不严。如此状态的庆王拿什么来造反?
奈何此时朱台浤已然被吓的六神无主,昏招迭出。他先是向宁夏镇守太监李昕、宁夏总兵种勋等行贿,请他们为自己开解。被李昕所拒后,竟然率领宗室、属官闯关而出,意图乘马疾驰北京进行自辩,结果不出意外的被张璇拦下,囚禁于别馆。而如此种种又成为,对方上疏攻讦他的新证据。
吏部右侍郎温仁和等表示“王荒淫不法,事固有之,然未必图危社稷”,因此囚禁于他,搞不好会“恚惧而死”,到时候平白背上杀王之名,恐怕会让天下宗室侧目。但明世宗本就是个疑心极重的人物,朱台浤接二连三的举动,让他对张璇所言深信不疑。嘉靖四年(1525年)六月,下诏将朱台浤废为庶人,继续留住王府,每年给予养赡米三百石。
“……台浤昔尝屈事寘鐇,幸蒙宽宥。今怙终无忌,煽构宵小,谋戕守臣,罪在不宥,宜如弘治三年处代王聪沐例,革爵迁至省城,责令悔改。诏:‘如所拟,台浤革爵降为庶人,姑令在本府随住,岁终养赡米三百石。仍写敕戒谕令改过自新。’后宁夏虏警,兵科给事中刘琦复请迁浤居省城,以销内变。上不从。”(《明世宗实录》)
屡求复爵,未能成功
庆王被废,可庆藩不可无人主持。嘉靖六年(1527年),朝廷任命其亲叔巩昌王朱寘銂代理府事。哪成想巩昌王殿下是属变色龙的。
面对王命谦恭异常,朱寘銂表示自己德行浅薄,不适合代理府事,请求朝廷收回成命。别人为了代理府事能打出猪脑子,他却不愿意干,明世宗见状认为此人实在太贤良了,遂降敕褒奖,并强命他代理府事,不得推辞。
“(五月)丁亥,庆府巩昌王寘銂辞代理府事之命。上嘉其谦让,赐敕奖谕,令遵旨代理,不准辞。”(《明世宗实录》)
银川览山公园
可面对宗室却残暴异常。他与王府承奉刘永朋比为奸,收罗了王府之中一帮阿谀奉承之辈,把持庆王府及藩内一应事务,利用奏事权对宗室进行敲诈勒索,偷盗王府资产,削减大侄子朱台浤及其宫眷的日常供应不说。还利用朱台浤父子矛盾,教唆大侄孙朱鼒櫍(音zīzhì)作伪证,声称庆庶人意图谋害自己。史籍虽为明言,不过目的无非是贪图庆王之位。
的确,被废为庶人之后,朱台浤依然不安分,他为人暴虐,导致宫中旧人纷纷倒向巩昌王,又宠爱幼子而刻薄长子,导致父子不和。但朱寘銂的屁股底下更不干净,除前述诸事外,尚有扒灰儿子的未亡人诞下二女等破事,以至于宗室之中怨气勃发。
朱台浤的族弟、朱寘銂的堂侄丰林王朱台瀚,眼瞅着堂叔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搂财货,眼红不已,见他如此倒行逆施,不禁野心勃发,竟伪造巩昌王的文书帮朱寘銂请辞,并保举自己接任。朱台浤也闻风而动。
一时间,庆藩上下奏疏满天飞。事涉宗室宫闱,明世宗极其重视,选派司礼监太监宋兴赴宁夏,会同镇守太监刘玉,联合当地抚按官共同调查。最终,朱寘銂被废为庶人,发配凤阳,畅享高墙终生游;朱台瀚因阴谋夺权等罪,被革去爵位;朱台浤则因不知悔改,被发送西安,交由秦王朱惟焯看管,估计享受了只比凤阳高墙低一级的诸省宗室闲宅安置的待遇。
庆庶人朱台浤远避西安,巩昌王朱寘銂发配凤阳,丰林王朱台瀚被革爵,与原大宗关系最近的寿阳郡国继承人朱鼒㭿(音áng)因年幼尚未袭爵,只剩下曾与大宗有仇的真宁王朱鼒㮿(音bì)及弘农王朱台泙(音pēng或píng)。让真宁王代理府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除他这一系外,庆藩宗室多为多为庆康王一系。让弘农王接手,搞不好又会重蹈巩昌王覆辙。
思来想去,朝廷还是决定册封朱台浤的长子朱鼒櫍为庆世子,以便名正言顺的管理府事。此举等于是变相承认朱台浤一系作为大宗的身份未变,有岷王朱彦汰这个先例在,由不得朱台浤及其支持者不肖想复爵之事。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办。当务之急是把他从省城西安捞回来。
嘉靖十三年(1534年),朱台浤的嫡母恭王妃张氏去世。已经在署理府事、尚未正式受封的庆世子朱鼒櫍,以此为契机,于当年十一月打着“孝”字旗号上疏朝廷,奏请宽宥父王,让其还府以便尽孝。庆藩的另一个旗帜性人物弘农王朱台泙也出面领衔阖府宗人,奏请朝廷赦免庆庶人。然而明世宗不仅没有松口,反而大为光火,下令御史缉拿庆藩王府辅导官,进行治罪。
“癸亥朔。先是,庆王台浤以罪发狭西省城安置。至是,其母妃薨逝,庆世子檙櫍疏乞宥浤还府。弘农王台泙亦率阖府宗人奏请。上不许。仍下御史逮问辅导等官。”(《明世宗实录》)
银川海宝公园
不过朱台浤终还是得脱牢笼,回归宁夏,据实录记载是因“以上两宫徽号恩,得还府闲住”。所谓“两宫”指皇伯母、明孝宗皇后张氏,和生母兴国太后蒋氏。嘉靖朝给两宫加徽号,发生于嘉靖十五年(1536年)闰十二月初三,尊张太后为昭圣恭安康惠慈寿皇太后,蒋太后为章圣慈仁康静贞寿皇太后。所以他遇赦回归宁夏庆王府当发生于嘉靖十六年前后。
数年省城的囚徒生涯让朱台浤认清现实,不在作妖,安安分分的在庆王府中当一个闲人。当然,内心必然尚存复爵的期盼。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二月,庆世子朱鼒櫍去世,丧子之痛可定有,但庆藩的主理人出缺,内心更多的可能是火热。当年七月,朱台泙等人上疏奏请让朱台浤复爵,以安庆藩人心。明世宗认为朱台浤罪孽深重不可复爵,同时对奏请的相关人等施以罚俸等惩戒。
“丙戌,庆府弘农等王台泙等,请复庆庶人台浤爵。不许。初,台浤既废,徙。以上两宫徽号,恩得还府闲住。会世子鼒櫍卒,署府事缺人。台泙乃率诸宗室上疏,为台浤请复爵。上以其罪重不许。台泙等市恩渎奏,各夺禄三月。命巡按御史治其辅导官罪,并详议伦序素行,勘摄府事者以闻。”(《明世宗实录》)
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十月,朝廷正式册封朱台浤次子桐乡王朱鼒枋为庆世子,署理庆藩府事。朱台浤复爵的希望彻底覆灭。
阿越说
坐视父祖坟园遭侵犯,都不肯派兵护卫,可谓不孝;面对安化王叛乱,不进行阻拦,反而卑躬屈膝的率领宗室对其行君臣礼,可谓不忠;宠爱幼子,漠视甚至欺凌身为继承人的长子,可谓不慈;为人暴虐,欺凌宫人,可谓不仁。不忠不孝、不慈不仁,朱台浤被废为庶人,可谓是罪有应得。但说他意图谋反,完全是欲加之罪,实属打击报复。
此外他任内庆藩内部没有爆出什么丑闻,且从朱台浤擅离藩地意图赴京自辩时,众多庆藩宗室成员及王府官愿意冒险追随,可见他在位期间在藩内很得人心。也正因此弘农王朱台泙才会一而再的率领宗室为其复位奔走,甚至接连遭受处罚都在所不惜。
贺兰山
最后再说一说朱台浤的卒年。明中后期,宗室地位显著下降,实录连很多宗王的袭爵、薨逝都不屑记载,何况一介庶人。《弇山堂别集》与《国朝献徵录》都称他死于嘉靖三十年(1551年),享年59岁,《明史·诸王表》采信此言。可庆世子朱鼒枋于嘉靖三十一年十二月获得册封,正式袭爵当在次年正月。成化以后,满孝之后嗣王袭爵才是常规操作。按此推算,他当去世于嘉靖二十九年。内情如何不得而知。
嘉靖三十一年十一月,在准庆王、庆世子朱鼒枋的奏请下,朝廷以“父凭子贵”为由,同时追复朱台浤爵位。至于其谥号,礼部提出当参照鲁荒王朱檀、伊厉王朱㰘例,赐予恶谥,庶几两便。可不知何原因,最终给他定的谥号竟然是“定”这个美谥。
“庚申……从庆王鼒枋请,追赠其父台浤为王,与妃王氏开圹合葬。浤先生革爵迁省城,后以恩诏回府,冠带闲住。既卒,鼒枋为请。礼部议:‘浤未有改过之实,难以复爵。第父以子贵,或与追赠,以伸子情。昔鲁王檀、伊王㰘,亲高皇帝子,素行不饬,谥以荒、厉。今宜敕翰林院,择谥法中与浤素行相符者开拟上请,庶情法两尽。’从之。”(《明世宗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