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2011年的东日本大地震和核电站泄漏事故,让福岛这个并不算有名的地区进入了全球视线。但我了解这里,更多的是通过会津若松这座在日本近代史上充满悲情色彩的城市。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会津若松是日本东北地区知名的产业都市,但只要从会津若松车站一走出来,想必都会注意到站前广场并不起眼的2人少年铜像,也会被带入“白虎队”的激荡时光。
史学家们常说的是,铜像中的2名少年远望的方向,就是勇士们当年自尽的饭盛山。少年的眼神坚定有力,浑身充满着对家乡会津若松的无限热血。伴随着日本地方城市的人口稀少化,站前广场并不是那么的热闹,但安静地守护于此的“白虎队”队员,带来的却是一段令人心跳加速的战争史。
德川幕末时期,日本时局动荡,时代把聚光灯不知不觉放在了东北城市会津若松。和其他守土镇城的藩主多少有点不同的是,会津藩初代藩主保科正之作为德川家康的孙子,不但拥有显赫的地位,而且有着超越他人的忠诚度,在其家训第一条中便明确写着要对将军“竭尽忠义”,而且表示如果怀有二心,必“非其子孙”。这也使得,会津藩有史以来,是藩城里数得着的效忠之地。自古以来,忠君之臣往往得到历史的肯定和青睐。但是,会津若松却被命运开了个玩笑。一边是誓死捍卫的幕府,一边是沉浮变幻的政权。飘忽不定的幕府之下,近乎“愚忠”的藩主也必然遭遇考验。
在此前的漫笔中,我和大家分享过“大政奉还”和幕府末代将军德川庆喜之间的悲欢。虽然江户得以“无血开城”,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次朝代更换背后尽是和平。德川庆喜拒绝新政府“辞官纳地”的要求,导致那场惊心动魄的戊辰战争。某种意义上,国内的“佐幕派”和“倒幕派”的对立和争斗扮演着时代的主角,会津藩力挺幕府,可悲的是,即便德川庆喜败北并承认新政府之后,新政府军兴许是看到了会津藩不可能臣服的“底色”,执意提出要将藩主松平容保斩首。试想,向来武骨血性的会津藩武士对此岂能忍耐。和战国时期不一样的是,江户时代的武士一改君主将领以一己之颅换将士之命的认识和做法,转而坚信只有保君才能保城。作为“佐幕”的中心,会津若松自然也成为新政府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白虎队”的名字来自中国古传说中的神兽“白虎”,是会津藩组织武家男子成立的预备兵,根据年龄等还分为玄武、青龙、朱雀等队伍。白虎队是清一色的敢斗少年,虽然年龄不大,但在惨烈的守卫战中表现得视死如归。最后,少年们目睹着大势已去,毅然在饭盛山自决。今天,在饭盛山上,还保留着纪念石碑,当地人每年春天和秋天都会举办祭祀活动,在墓前表演舞剑,表达对这些为家乡浴血奋战的少年的追思。史学家还指出,比较讽刺的是,把少年的牺牲留在身后的明治时代,还把“白虎队”作为了关联“忠君”国民教育的素材,令人有点唏嘘。
相比之下,日本从小说到音乐,到影视剧,再到动漫,都把“白虎队”作为生动素材予以呈现,则更多地展现了属于幕末日本的那些历史残酷和岁月峥嵘。我尤其喜欢2013年NHK推出的大河剧《八重樱》,不仅写历史,更写人情,耐人寻味。如果实地登上山饭盛山,抚摸少年们的墓碑,仿佛还能远望见被浓浓战火所掩埋的城堡。中国古人说的“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精神在“白虎队”身上被具象化了。对当地日本民众来说,会津若松城的樱花很美,但被这段历史撩拨之下,春去花落之际,给人更多的或许是沉思和惆怅。(2024年12月3日写于日本名古屋市东急酒店713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