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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和老宋,20多年的同事。那20多年里,他们几乎天天见面,有时一天见上几面,然而只是见面而已。两人私下,素无往来。他们真正开始走动,并成为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朋友,是在退休之后。
老胡和老宋同一个月退的休——老胡月初,老宋月末。不同的是,公司专门为老胡举办了一场欢送会,隆重、热烈。老宋嘛,知道他退休的人不多,办好交接,一个人打道回府,悄然无声。不过当晚老宋的家宴极为丰盛,家宴自然是在家里,儿子掌勺,儿子是一家酒店的大厨。酒也是儿子孝敬——一瓶放了多年的老“茅”。端的是美酒佳肴,其乐融融。
老胡和老宋,两人原本不会发生交集。工作时,老胡或许连老宋的名字也叫不出,退休后更是打个照面的机会也没有。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起因是老胡住院。
老胡以前也住过院,其时他仍在职,为公司的副总。
那是个微不足道的阑尾炎小手术,竟然惊动了公司上下。有多少人来医院看望过他?老胡记不清了,但是老宋肯定不在其中。说实在的,他本想借这个小手术清静清静休息几天,想不到病房里人来人往,弄得他应接不暇,疲惫不堪。
老胡再次住院,意料之外。退休后的第二年,单位一年一度的例行体检,报告显示他的胃出现了问题。老胡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没有感觉到肠胃有什么不适,怎么就出了状况?急忙咨询一位又一位朋友,一个个朋友同样惊诧莫名,不约而同地关照他大意不得,尽快找大医院复查。
老胡来到了这家名闻遐迩的三甲医院。候诊时有人过来打招呼,此人便是老宋。老胡一下反应不过来,老宋说胡总,我是老宋,就是公司……老胡猛然想起,临近退休的一天,有个“闪送”,是眼前这个人拿到他办公室的。老胡礼节性地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你也来看病?”老宋说是的,他这些天食欲不振、恶心,儿媳不放心,让他来做个检查。老胡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不在焉,忧心忡忡。
老胡确诊了,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命运跟他开的这个玩笑太大了点,退休才多久?当他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随心所欲享受生活的种种美好——拿着报告,老胡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病房里静悄悄的。老胡午睡醒来,见妻子依然陪伴一旁,忙说回去休息吧,有护工呢,不用担心。这是术后第三天,手术相当成功,老胡暗道幸好没有让妻子告诉女儿。女儿女婿生活在他国异乡,打拼不易,几年才下决心回来那么一次。
妻子笑笑,说回家也没事。老胡脸上漾开了笑容,他是希望身边有家人的,蓦地想到那句:老伴老伴,老来相伴。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轻轻地推开了,进来的是护士长小李。这几天小李没少来关心他。老胡夫妇笑意盈盈地迎着小李,忽然看到她身后的老宋,老胡一愣,旁边床位的患者上午出院了,老宋这是也确诊了?
老宋是来看他的。老胡突然发觉,自住进医院,还没有朋友来探望过他。
老宋说自己就是一般性的胃炎。说着指着一旁的小李护士长,告诉老胡这是他儿媳。老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看老宋,又看看护士长,恍然明白了什么……
这次住院,老宋儿媳热心周到,不用说,老宋的作用显而易见。老胡要了老宋的电话,加了他微信,老胡说信息可不要不回哟。老胡清楚,以后少不了麻烦老宋儿媳。老宋说胡总不要见外,有事尽管吩咐。
老胡出院后的当天晚上,第一个联系的人,是老宋。他把老宋当做了好朋友,两人越走越近,这是老胡的一众朋友无法想象的。
隔上一段时间,老胡夫妇会去老宋家,看老宋夫妇,也看他们的儿子儿媳。老宋也会到老胡家,那通常是儿子新做了几道美食,他带来和老胡分享。两人以茶代酒,天南海北,谈天说地,无拘无束……
老胡有时想,他和老宋要是早些年成为朋友——这也就是一想,时光不可能倒流。
对了,顺便说一句,老宋退休前,一直在公司门卫室工作……
作者简介
魏福春(凡生),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1983年起先后在《萌芽》《电视电影文学》《小说界》《作家天地》《当代人》《小说月刊》《短篇小说》《检察日报》《金山》《红豆》《揶城》《今日中国》《解放日报》《文学报》《羊城晚报》《新民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小小说、散文随笔等数千篇。40余篇小小说分别被《高中语文读写指津(小说卷)》、中国微型小说精选集《如有来生》(中文版英文版)《微型小说月报》《微型小说选刊》《语文教学与研究》《青年博览》《新读写》《新智慧文集》《民间故事选刊》《喜剧世界》等转载、收录。著有小说、散文集:《梦开始的地方》《飘逝的夏日》《书房里的香水百合》《办公室里的男孩与女孩》《门口有只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