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
大家都知道,在历史上,蒙古国(外蒙)与我国的内蒙古自治区有着很深的渊源。我们本不分你我,曾经的外蒙人也都是中国人,却在晚清的内忧外患中惨遭瓜分,就此离开了中国的版图。
在蒙古国独立出去之前,整个蒙古地区都用回鹘式蒙古文,即俗称的“传统蒙文”。蒙古共和国成立后,为了更贴近当时的“老大哥”苏联,全国改用西里尔蒙文,传统蒙文渐渐被人遗忘。如今,蒙古国却开始“认祖归宗”了,要恢复传统蒙文的使用!背后隐藏的,却是一场“阳谋”。
文字不只是符号
文字,作为人类发明出来用作交流、记录的符号工具,背后所承载的意义却不止是字面的符号那么简单。文字的使用,很大程度上也代表着一个民族的认同。
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一统广袤的蒙古草原之前,蒙古族并没有自己的文字。人们只知如何说,却不知如何写,历史和知识的传承只能靠口口相传。
成吉思汗深深意识到,一个民族如果没有文字,文化就无从传播;而一个国家没有文字,法律条文就无法颁布。如此一来,领地内的百姓的心就连不到一起,想要维护统治,难上加难。
恰好,1204年,成吉思汗在征讨途中俘虏了回鹘人塔塔统阿。这位畏兀尔文士十分聪慧,又能言善辩,还精通本国语言。于是,成吉思汗命令他以回鹘字母为基础,创制一套适合蒙古人的新文字。这就是后来的“回鹘式蒙古文”,也就是现代人口中的“传统蒙文”。
后来,蒙古铁骑向西踏平山河,回鹘式蒙古文随着蒙古军队的马蹄声传遍中亚、东欧,记录下了当时黄沙飞扬的历史。
1269年,蒙元帝国的疆土冲破了亚欧各国的边界,国土前所未有地广袤。为了使文字与如此庞大的帝国相配,元世祖忽必烈又命令喇嘛八思巴创制了一种新的文字。这种文字由梵文、藏文字母演化而成,被称为“八思巴文”。
八思巴文有着浓烈的宗教色彩,这与当时的统治阶层选择藏传佛教作为国教有关。为了推行这种新文字,朝廷还采用了不少行政手段,回鹘式蒙古文的使用一度因此受到限制。不过,元朝晚期统治松动,回鹘式蒙古文又逐渐通行于民间日常。
清朝时,由于蒙古民族信奉佛教的传统,蒙古文字中引入了许多藏传佛教的内典用语,并经过多次改良。1587年,阿尤希固什修改了旧有字体,自创了阿里嘎里文,蒙古文字又进一步得到了发展和完善。
在近代列强对中国领土的疯狂瓜分中,蒙古这片肥沃广袤的土地被地处高寒、物资贫乏的俄国给盯上了。1924年,外蒙古在已成立的苏联的影响下宣布独立,蒙古共和国建立。为了摆脱东方文化的影响,更加融入苏联的文化,蒙古国开始了文字改革。
1941年,蒙古国决定采用以西里尔字母为基础的新蒙古文为官方文字,该文字更便于印刷与学习。此后,回鹘式蒙古文逐渐被人遗忘,那些记录了珍贵历史的文献,再鲜有人能理解其含义,这甚至成为了如今的历史学家研究蒙古历史的一大阻碍。
在蒙古文字变迁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文字的强大力量。回鹘式蒙古文确立之初,大元帝国蒸蒸日上,人们使用这一语言的背后,是对蒙古骑兵踏平一方土地的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和自豪感。
后来,蒙古国使用以西里尔字母为基础的新蒙古文,目的在于“去东方化”,言下之意,就是要摆脱中华民族文化对其的文化影响。就结果而言,这自文字而渗透的“去东方化”确实颇有成效。
蒙古国的文化认同究竟在何处
苏联解体后,蒙古国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国际的依靠,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民族的文化认同。在过去几十年的文字改革中,蒙古国人民渐渐丢掉了传统文字,曾经无比亲密的符号变得陌生,甚至形成了难以跨越的文化断层。
在全球化的浪潮中,外来文化不断入侵着风雨飘摇的蒙古,本土文化传承变得愈加困难,不少蒙古人也开始质疑:我们的文化认同,究竟在何处?
于是,恢复传统蒙古文的呼声逐渐高涨。1992年,实行民主议会制的蒙古国的第一号文件,就是将于1994年废除西里尔蒙古文,改用传统蒙文。
2015年,蒙古国《蒙古语言法》通过,法律明确规定从2025年1月1日起,蒙古国将正式恢复使用传统蒙古文。2020年,《蒙古文字国家纲要》通过,其中详细规划了文字恢复的具体措施,涉及教育、媒体与出版业等多个领域。
这个过程中,乌兰巴托的街头巷尾标识牌上逐渐增加了传统蒙文,用传统蒙文出版的书籍越来越多,老年人们翻出了自己家中珍藏数十年的来自祖宗的传统文字文献,年轻人则在学校中纷纷报名学习传统蒙文的课程。
民族认同在何方?历史的经验告诉了蒙古人民:到历史中去找。为了更好地融入全球经济和文化交流的大潮中,也为了重拾民族历史与文化自信,如今的蒙古政府仍然在改革,进一步推动传统蒙文的复兴。
“阳谋”何在
其实,蒙古国恢复传统蒙文,“认祖归宗”的举措,也蕴含了深远的经济发展意义的考量。
蒙古国在全球化时代的经济发展是举步维艰的。一方面,作为面积有限的内陆国,四周无港口,本身资源也不够丰富,外贸发展十分困难;另一方面,在国际地缘关系上被俄罗斯和中国两个世界大国夹在中心,蒙古国只得艰难维持平衡。
全面恢复使用传统蒙文的举措,宣扬了自家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无可指责,从长远来看却利于与中国市场的接轨。
从经济意义来看,这一举措可以简化中蒙两国之间的贸易流程,减少因语言障碍导致的误解和纠纷,提高贸易的效率和透明度,又能借此举推广蒙古国的民族特色产品,扩大市场份额,可谓一举多得,实为“阳谋”。
不过,作为曾经的“老东家”,俄罗斯则对蒙古国此举表示了谨慎的态度,认为这可能削弱俄罗斯文化在蒙古国内的影响力。但无论如何,内蒙的人民已然在翘首以盼蒙古国的变化,新的繁荣旺盛的文化交流,近在咫尺了。
结论
恢复传统蒙文,对于蒙古国来说,是对民族文化和认同感的自救,也是在国际潮流中奋力求生的智慧之举。
我们期待着传统蒙文复兴后,古代文献焕发新生,让我们更全面地理解中华民族“从哪儿来”的问题;也希冀着两国之间的文化经济交流愈加深入,回答中华民族应该“到哪儿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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