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老师讲历史
东野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冬季战役结束后,国民党军队被分割包围在长春、沈阳、锦州三大块。沈阳有卫立煌亲率的30万兵力驻守,长春有郑洞国的10万兵力,锦州则是范汉杰的15万兵力防守。
冬季攻势尚未结束,战争思路走在前头的毛主席,就给“林罗刘”电示:“要预见敌人撤出东北的可能性,对我军战略利益来说,是以封闭国民党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为有利。”毛主席总的意图很清楚,问题是怎么个封闭法,该采取什么方法打呢?林彪骑马似的骑坐在靠背椅上,久久凝视着军用地图,迟迟定不下决心。
林彪和尚般打坐思考时,任何人都不得干扰。在黑土地上,不经秘书便可直接见他的,不外乎罗荣桓、彭真、陈云、高岗、刘亚楼到东北后,也享受了这份难得的“殊荣”。
见林彪近两个月按兵不动,罗荣桓急了,拉着刘亚楼一起来到林彪住处:101,主席又来电了!
刘亚楼简明扼要地汇报电示内容:主席的想法是要我们长驱南下,先切断北宁线,堵塞卫立煌陆上交通的退路,造成“关门打狗”的态势,将敌人封在东北予以全歼,主席的倾向显然是要先打锦州。
这段时间,在林彪耳边时时催响的是毛主席的电报,还有罗荣桓和刘亚楼的建议。
林彪还是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神态,在大地图上指画着说:锦州城防工事坚固,又有15万市兵把守,如果像夏季攻势打四平那样,久攻不下,关内敌人增援上来,我将造成被动。又说:四平撤退之所以安然无恙,是因为部队基本上是轻装,要打15万人设防的锦州,必须有大规模的重武器,和60多万人的后勤供应,这样庞大的供给需要大量汽车和油料,如果油料耗空或遭空袭,大批机械化装备将要丢给敌人,部队就难以安全撤离战场,而陷于危险境地啊!
一、攻锦州是一步险棋,林彪不愿冒这个险
一向办事稳重的罗荣桓见林彪还是这般不紧不慢地拨弄战争的“算盘珠子”,没有理由不急。他问:那司令员的意见如何?
在罗荣桩和刘亚楼的催促下,林彪终于“十月怀胎”似的“分娩”出了令他“痛苦”的决心:我反复考虑过,各个“固点”中,长春之敌最弱,又离我们后勤基地最近。如果我们抓住长春郑洞国这一大坨子敌人,卫立煌不会不管,同样可以达到军委要我们拖住敌人的目的。
刘亚楼对此设想没有积极响应,而认为:军委要我们南下打锦州至山海关一线,是卡脖子的办法,打下锦州,一下就控制了北宁线,封住了东北大门;而先打长春,是揪尾巴的办法,不在要害上。
林彪踱了踱步,面无表情地说:过江南下,这样大的行动,需要仔细掂量掂量,要把各方面的问题都要考虑进去。我的决心不变,还是先打长春,搞攻城打援。
最高军事主官决心已下,罗荣桓和刘亚楼知道再劝徒劳,只好作了“提交东北局讨论,然后再报中央”的建议。
4月18日,东北局召开高级军事会议,林彪、罗荣桓、高岗、陈云、李富春、刘亚楼、谭政等讨论了攻打长春的问题,决定集结9个纵队担任攻长春和打援的任务,计划在10天或半月左右解决战斗。
方案报到西柏坡,一向尊重前线指挥员的毛主席克制了情绪,在4月22日复电同意先打长春之余,不忘指出:“你们自己,特别在干部中,只应当说在目前情况下先打长春比较有利,不应当强调南下作战之困难,以免你们自已及干部在精神上处于被动地位。”
刘亚楼读罢毛主席的电报,颇有感慨:蒋介石有飞机,因此,他与部属的争论基本上是面对面的,而毛主席只在电报里与我们讨论。
5月下旬,东总集中2个纵队试攻长春,虽然在外围战斗中歼敌5000人,占领了西郊机场,但也付出2000余人的伤亡,最后不得不暂停攻击。
6月13 日,刘亚楼与罗荣桓、李富春、谭政赴吉林,召开对长春实行“久困长围”方针的高干会议:10天前,中共中央同意在东北局常委领导上实行党、政、军分组织。刘亚楼被任命为东北局委员、军委会东北分会七委员(林彪、罗荣桓、高岗、谭政、刘亚楼、萧劲光、程子华)之一,他在东北党、军中的位置愈发突出了。
罗荣桓、刘亚楼等听取长春前线领导萧劲光、萧华的汇报后,指示部队在围城中加紧攻城训练,进一步提高战术、技术和战斗作风。
7月下旬,长于战略性思考的“林罗刘”重新讨论作战方针后,认为不宜勉强和被动地攻长春,以最大主力南下作战为上策。这样算是与毛主席的战略合拍了,中央军委马上复电赞成。
二、林彪认真倾听刘亚楼的“鬼点子”
即将发起的辽沈战役,无疑是一场“关门打狗”的空前规模的大歼灭战,这样大的战役行动,完全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被敌人发觉,当然难以企及。但刘亚楼认为,战役初期,对全战役有一定影响和最容易引起敌人警觉的几个行动,争取出敌不意,使其措手不及,则是可以做到的。
林彪对此设想颇有兴趣,认真倾听“鬼点子”。
刘亚楼条分缕析指出:我军前段由于对长春采取了积极行动,并公开扬言“练好兵,打长春”,客观上起了示形于敌的作用,使敌认为我将首先攻打长春的可能性最大。这样我军南下北宁线,保持一定程度的秘密,以取得战役发起的突然性,应是有可能的。
罗荣桓的担忧是:要保持一定程度的秘密,势必影响部队兵力部署的调动,如果慢了,敌人发觉了,就可能跑掉,或者想法靠拢。
这种担忧不是多余的。当时,锦州的屏障义县,有敌暂二十师驻防,属锦州九十三军建制,可能增援,也可能撤回锦州;锦西距锦州仅30公里,且敌兵力较多,如向锦州收缩,则对东野攻锦不利;另外,东野攻打锦州,华北傅作义以及沈阳、长春之敌会不会增援?增援可能有多大兵力?
所有这些,作为参谋长的刘亚楼都严加考虑过了,才有把握提出:一方面,在组织部队南下时保待一定程度的秘密;另一方面,从具体敌情出发,快速调整部队。
他的高招是:
首先展开大规模的战役佯动,摆出攻打长春、沈阳的态势,迷惑敌人,隐蔽东野主力南下作战的行动企图。具体做法是:临时抽调几个独立师,白天编成大部队,由四平附近向长春的方向开进,并开放各级电台,收发电报,下达作战任务,夜间则乘火车返回原地。连续数日,在长春、沈阳间浩浩荡荡地大调动,作出要攻打长春、沈阳的假象,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致长春、沈阳守敌不致轻举妄动,而我主力则声东击西,金蝉脱壳,沿四平、郑家屯、阜新西线暗度陈仓,迅速南下锦州;
其次,隐蔽下达部队的行动命令。所有行动命令,由司令部派参谋人员到有关部队口头传达、秘密组织实施;攻锦部队路过的村庄,要严格控制,不准村民离村,以防走漏消息;
再次,无线电台全面佯动。师以上的无线电台,在部队开始行动后一周内,仍留原驻地,照常和野司电台保持联络。在部队行进过程中,除原在锦沈附近活动的部队外,一段时间内实行静默,暂不和野司联络;
第四,为迷惑敌机白大的空中侦察,部队夜行晓宿,一旦遇有空情,立即原地向后转,以示北进,兵不厌诈。
站在作战地图前,刘亚楼最后说:为了实现快速机动,北线部队南下采取火车运输的方式,粮草运输亦主要靠铁路。
当时,东野已控制了郑家屯、彰武、西字新等铁路干线,依靠铁路输送当然既迅速安全,又严格保密。但首次组织这种输送,部队、铁路双方都缺乏经验,组织准备工作能不能做好又是一个问题。而且,是年这一带雨水之大,为30年所未有,铁路、公路、桥梁冲毁甚多,8月11日“林罗刘”在致中央的电报称,“原估计八月十五日左右可修好铁路、汽路、桥梁,以现在雨势来看,能否如期完成仍无把握”。为此,刘亚楼亲自和护路军司令员苏进等人研究了修路及车运计划、保障措施,向部队和铁路双方提出了详尽而具体的要求。
听完刘亚楼的汇报,边听边陷入深思的林彪面上:展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说:好,洋面包还真没让你白吃。
罗荣桓和谭政也表示赞同,大家一起制定了详实可行的北宁线作战计划。
三、刘亚楼隐真示假的情报战
晚上,刘亚楼近似挑剔地重新审视了一下初定的作战方案,觉得应是可行的。只不过,除此之外,还能不能再开辟一条渠道,既能避免蒋军阻我南下,又可更有力地保障计划的顺利进行呢?如果在我大军声东击西的动作中,能派出一部电台编造假情报,隐真示假,造成敌人判断和指挥上的失误,以此来配合我攻锦行动,那就更好了!他一夜苦思。
第二天晚上,大雨滂沱,一辆美制吉普车钻出了东总指挥部,风驰电掣地朝哈尔滨大街直驶去。在一处房子前,车门开启,首先跳下几位斜背驳壳枪的警卫战士,接着下车的正是刘亚楼。
这单是东北局社会部办公场所。东北局社会部部长汪金祥、副部长陈龙对103首长表示欢迎。
刘亚楼热情洋溢地说:我首先代表总部表扬你们和邹大鹏同志。你们的情报准确极了,很不简单,101,102也多次表扬你们。
刘亚楼对社会部的情报工作确实是满意的,他称之为一把隐藏利剑。林彪也说这把利剑的作用不亚于一个纵队。社会部在极其困难和复杂的形势下,开辟了情报工作的阵地,并建立了一支精干的情报队伍。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工作却十分出色。他们有的打进了国民党党务办事处,有的则潜在国民党军统组织内部,基本掌握着几方面敌人的活动情况。
陈龙说:对,我们手中掌握了一部编号为“二五七组”的特务电台,是蒋军国防部二厅长春站派来哈尔滨刺探我军情报的独立台。它的情报,敌人一直深信不疑,被我们破获逆用后,敌人还未察觉,是否可以在我们严密控制和利用这部电台发假情报以迷惑敌人?
刘亚楼当即点头,严肃而充满期盼地说:我找你们,正是想在这上面做文章。你们多想想法子,好好研究一下具体内容,明早提出方案,总的是要让假情报信息能在敌人心目中发挥最大的可信性。
翌日上午,汪金祥、陈龙来到东总那座欧式小楼,向刘亚楼汇报了方案:让被我掌握的逆用电台发报向国民党军国防部长春站“请示”,就说东北野战军司令部有个作战参谋,离心倾向很大,是否可以拉过来为我所用,以便及时准确地掌握共军的军事机密。
刘亚楼眼睛一亮,大声说:你们这个戏唱得可不小!如果这封电文能蒙骗敌人,那我们就可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刘亚楼知道,汪金祥、陈龙他们和国民党情报机关打交道已有数年时间,积累了很好的经验,因此说:我相信你们,只要101,102没意见,马上进行,需要什么配合,野司全力提供。
林彪、罗荣桓听完汇报,表示此方案可以一试。
如此这般后,很快就接到敌“长春站”的回电,说了一通褒奖和赞许的话,要求速报林彪司令部作战参谋的姓名、年龄和军阶,以便加官进爵。
陈龙看到译出的电文后,千斤重担放下了一半。在他的严密组织下,“二五七组”电台复电,说这位根本不存在的作战参谋叫王展玉,31岁,并说王参谋最近就有一份重要军事情报准备拍发,作为他参加组织、弃暗投明的晋见礼。
“长春站”对此深信不疑,立即回电加封他们梦想拉拢到的东总核心参谋“王展玉”为少校谍报员,并表示只要提供的军事情报作用重大,随时都可晋升。
听完汪金祥、陈龙的汇报,刘亚楼赞许说;你们的戏唱得有声有色,很好!看来,这场情报战已经成功拉开战幕,压轴的重头戏很快就要来了。
大战前的准备紧张而有序,刘亚楼全力以赴地投入繁重的调兵遣将,和人员、粮秣、弹药等的军运工作之中。林、罗首长身休都不甚好,他年轻,又是强劳力,尽可能多挑些担子。他向东线沈阳方向进军,“东总”的番号也赫然出现在向沈阳进军的路上。
四、二五七组电台功不可没
东野佯动开始后,“二五七组”电台立即发出情报,称共军大部队正在四平、吉林至沈阳间运动。随后又发电报告了东野的出发时间、行军路线和宿营地点。
敌人经过空中侦察、地面特务报告以及其他方面的查证,果然证实吉林、沈阳间有共军大部队运动。“二五七组”电台所供情报“属实”,无疑是出自共军内部接触上层机密的人员之手,其电台台长马上被摧升为上校,提供情报有功的“王展玉”也因此受到嘉奖。
堪称名将的国民党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并非等闲人物,对“长春站”提供的情报并未完全相信,心有疑虑:共军会不会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在锦州做文章?锦州系北宁线上连结东北与华北两大战场的战略要地,万一锦州有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卫立煌的急令下,空军又几经反复侦察,但确实找不到共军打锦州的迹象。加之“二五七组”电台的情报作用,东北“剿总”最终作出了共军打长春、沈阳的错误判断,因而抓紧布置长春、沈阳的防务。
9月8日黄昏,四平车站及以东中梅铁路线上,静悄悄地陆续开出一列列火车。利用铁路向前线大规模、远距离地输送部队和装备、粮食,不仅在东北,在解放军的战史上也是第一次。
开始南下时,为了保守行动秘密,不走漏任何消息,莫说一般战士,就连纵队司令政委也不知道:震惊世界的辽沈战役,在开战前竟未大张旗鼓地开会布置一下,对纵队司令政委都“守口如瓶”,让他们蒙在鼓里,也算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大创举。
直到9月7日毛主席和中央军委首肯攻锦计划后,“林罗刘谭”才一致电各纵、师,下达新的作战行动(即辽沈战役)政治动员令,并强调保密:“兹将我们八月二十七日关于行动的政治动员电报发给你们,望你们在行动前或行动后找机会传达,但须注意勿过早暴露秘密,对于距敌位置甚近的部队,可暂勿传达,以免部队中机关中发生投敌现象。”
金蝉脱壳、瞒天过海的东野大军,在南下中虽然“堰旗息鼓”,但国民党方面也还是有所察觉。飞机侦察和各地情报部门,都向东北“剿总”报告了共军动向,却遭“剿总”侦听机构的一顿奚落:共军电台都在原地未动,你们为什么不相信科学?国民党东北“剿总”的通信处与情报处为此发生激烈争执。
大难临头,可不管是沈阳“剿总”还是锦州指挥所,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麻木和混乱中。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不知大战行将爆发,还把夫人接来锦州欢聚。当东北“剿总”探知共军在郑家屯、彰武、西电新等铁路线上有活动时,即令“长春站”查明情况。
“长春站”回答时以“二五七组”电台的情报相告:东北部分共军运动意向已探明,系奉命进关配合华北共军进攻承德、赤峰。
在电波的往来周旋和敌方的分析辨别中,东野主力正争分夺秒地通过千里运输线向南挺进。当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范汉杰发现苗头不对,频向卫立煌告急时,东野儿路主力均按时箭一般逼近锦州。紧接着,在黑土地上咣当了几夜的火车闷罐,载着后续大军源源开到。
9月12日,震惊中外的战略大决战的枪声,划破了北宁路山海关至唐山段天空的沉寂。
接到锦州急电,蒋介石和卫立煌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