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车行动”证据被驳回,巴西反腐终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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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车行动”是巴西境内进行的一场贪腐丑闻调查活动。2014年3月，库里提巴（巴西城市）联邦警察分局对一件洗钱案展开刑事调查。随着调查深入，越来越多的贪腐丑闻被爆出，调查范围也随之扩大至巴西石油高管、多名政治人物身上。调查一直持续至2021年2月，数百人被定罪和被罚款，牵涉的跨国企业倒闭，甚至巴西前总统卢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被判入狱。然而从2021年开始，巴西联邦最高法院裁定“洗车行动”主审法官塞尔吉奥·莫罗（Sérgio Moro）在前总统卢拉涉嫌非法收受公寓上的判决有失公正，需要重新调查和审理。据外媒报道，巴西联邦最高法院在最近一年内不断驳回“洗车行动”中的关键证据，撤销重大定罪并暂停罚款进程。“洗车运动”持续10年，圣保罗大学法学教授拉斐尔·马菲（Rafael Mafei）直言：“从结果来看，它彻底失败了。”

“洗车运动”发展始末

当地时间9月27日，巴西联邦最高法院法官迪亚斯·托弗利（Dias Toffoli）推翻了对建筑公司OAS前董事长莱奥·皮涅罗（Léo Pinheiro）在“洗车行动”调查中做出的所有判决，称其在审判过程中受到了不公正对待。2017年，皮涅罗在“洗车行动”调查中主动认罪，承认向公务员和政客行贿。他的证词成为案件重要证据，导致巴西前总统卢拉入狱，他本人也因洗钱和腐败被定罪21项。被推翻的判决不止皮涅罗这一件。在过去一年的裁决中，最高法院以“调查人员、检察官和法官在追求正义时不顾法律，不公正对待被告”为理由，撤销了115起政客、企业高管认罪的案件。据巴西反腐组织表示，推翻对当权者的裁决表明他们再次享有豁免权。“洗车行动”的失败最终成为巴西无法根除政府内部系统性腐败的又一佐证。

时间回到2014年。在库里提巴的一家名为“波斯托达托雷”（Posto da Torre）的加油站里，出租车司机和送货的摩托车手蜂拥而至，一边给油箱加油一边吃一口热气腾腾的奶酪面包。这家加油站非常简陋，与巴西境内各个城市和高速公路上24小时营业的加油站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在这个加油站背后隐藏着一项洗钱业务，由加油站老板卡洛斯·哈比卜·查特（Carlos Habib Chater）和同伙阿尔贝托·尤素夫（Alberto Yousseff）经营。联邦警察在2013年的一次毒品调查中发现了这一情况。随后的几个月里，尤素夫和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讲述了他作为金主所扮演的角色——将从巴西国有石油公司和建筑公司获取的数十亿美元贿赂资金送给巴西一些最有权势的政客。

调查显示，巴西石油公司高管层集体腐败，与巴西多家大型建筑承包商有非法交易，后者采取“以回扣换合同”的方式，与巴西石油公司签订的合同往往高于实际价格，超出部分即为付给巴西石油高管的回扣。随着调查深入，波及的国家和政客越来越广。比如1944年成立于巴西北部巴伊亚州的奥德布雷希特建筑公司被透露有一个秘密但功能完备的“行贿部门”，专门负责系统性地向各国政党和政客行贿。2016年底，该公司在美国一家联邦法院认罪，承认曾向巴西和其他10个拉美国家官员行贿共计7.88亿美元。这10个国家包括阿根廷、秘鲁和墨西哥等。

更令所有人诧异的是，巴西前总统卢拉于2017年因参与腐败和洗钱被判获刑9年6个月，并最终在2018年4月上诉失败后加刑至12年。2018年4月7日，卢拉前往库里奇巴，正式向警方投案，并最终入狱。政客的贪污让人民愤怒不堪。在当时的巴西，汽油价格飞涨、税收高涨、通货膨胀加剧，许多巴西工薪阶层陷入贫困边缘；腐败现象严重、官僚作风烦琐，让年轻企业家的梦想化为泡影。也就在同一时间，巴西参议院开启了对时任巴西女总统迪尔玛·罗塞夫（Dilma Vana Rousseff）的弹劾，指控她操纵联邦预算以谋取在2014年总统选举中竞选连任。外媒评价，尽管她被指控的罪行与“洗车行动”没有直接关系，但丑闻揭露和政界腐败激怒了公众。2016年8月31日，巴西参议院正式通过对罗塞夫的弹劾案，她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弹劾下台的女总统。公众的愤怒导致罗塞夫的政治生涯结束。

所有努力归为零

“洗车行动”曾被视为拉丁美洲的一次重大变革，在某种程度上有利于根除腐蚀巴西政府的系统性腐败。然而从2019年开始，这项行动开始瓦解，所有的努力开始付诸东流。2019年11月，巴西最高法院裁定在上诉未决前监禁被告非法，故判决立即将卢拉释放。2021年3月8日，最高法院法官裁定当时负责案件审理的法官塞尔吉奥·莫罗在判决上存在偏见，宣告原判决无效，并撤销了对卢拉做出的所有判决。巴西新闻网站The Intercept Brazil于2019年公布的一段录音显示，莫罗指导检察官如何追究罪责，监禁嫌疑人以迫使其达成认罪协议，并下令对被告及其律师进行窃听。“这些行为已经超出了合法范围。”The Intercept Brazil的前执行主编莱安德罗·德莫里（Leandro Demori）说道。莫罗否认自己存在任何偏见或违法行为，指出他的裁决得到了其他法官的支持，其中包括最高法院法官。“我问心无愧。”莫罗说道。

此后更多的判决结果被推翻。最高法院于2023年裁定，除卢拉外的其他涉案人员也受到了调查人员、检察官和法官的“非法行为”影响。2023年9月，最高法院法官托弗利接受了奥德布雷希特建筑公司前高管律师提出的协议，驳回了该公司认罪协议中的证据。他同时还暂停了对该公司的25亿美元罚款裁定，并试图撤销对该公司前首席执行官奥德布雷希特的所有刑事判决，但被最高法院的另一名法官驳回。

奥德布雷希特案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专家认为，在“洗车行动”中被定罪的政客和高管都可以用此案被推翻的裁决来为自己辩护，比如秘鲁前总统亚历杭德罗·托莱多（Alejandro Toledo）。今年10月21日，秘鲁最高法院特别刑事法庭宣布，以共谋和洗钱罪对托莱多判处20年零6个月监禁。证据表明，托莱多在任期内接受奥德布雷希特建筑公司3500万美元贿赂。

一个又一个判决被推翻，巴西法律学者们一致认为，巴西最高法院有责任纠正此案件曾经犯过的错误，但他们也为这样的结果感到非常惋惜。“从结果来看，（持续10年的）‘洗车行动’彻底失败了。”圣保罗大学法学教授拉斐尔·马菲（Rafael Mafei）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