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敲锣打鼓,爬上树去驱赶麻雀

贺阳:

1958年的五六月间,作为一名一年级的小学生,我刚刚从新疆语文学院子弟小学转到乌鲁木齐第十五小学不久。

一天学校召开“除四害”动员大会,校长作报告,我们才知道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被定为“四害”。

学校决定放假3天,集中力量“围剿”这些“害人的家伙”,并详细介绍、讲解了具体的除害方式和考核办法。

我们这帮小家伙一听说放假,而且不留作业,都高兴极了,立刻按照学校的要求,投入那场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

首先是消灭麻雀——

因为年龄小,加之条件所限,当时社会上介绍的毒杀麻雀、掏麻雀窝和用气枪弹弓打等办法,我们都做不了,只好按照老师说的,找一根长棍儿,在上面拴一个红布条儿,挥舞着它四处吆喝。

据说这样可以让麻雀成为“惊弓之鸟”,只能一个劲儿地飞,不敢停歇、无法憩息,直至累死。

我当时多少有点儿怀疑,心想麻雀不能飞到野外去吗?那里哪儿会有人管得了它休息啊!可是既然老师要求,大家都这么干,我还是一心一意地去干了。

当时我们家住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校院子里。党校干部职工也都放假“除四害”。他们对付麻雀的办法更具“创造性”:几位中青年干部在一号楼的楼顶平台上设了一个“擂台”,摆上几个大鼓和几副锣镲。

每天早晨一上班,楼顶上锣鼓齐鸣、震天动地;我们这一群小嘎嘣豆儿在锣鼓声中撒了花儿似地满院儿乱跑,一边跑一边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儿加红布条......

当时的那个景象,真是既壮观又滑稽;我想麻雀胆子再大,也绝对不敢在我们的院子里落脚。

打苍蝇——

学校要求我们每个同学把打死的苍蝇放在小盒儿或者小瓶儿里,老师要一只只地检查、考核数量。

为此,我们一手拿着苍蝇拍儿,一手拿着小盒儿和自制的小夹子,四处寻觅那并不多见的苍蝇。

可能是因为全班的任务完成得都比较差,达不到学校要求,班主任崔老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处粪场,带我们步行挺远的路,去那里“挖蝇蛹”。

所谓挖蝇蛹,就是用木棍挑开那些还没有晒干的粪块儿,从中拣出那些活生生的苍蝇幼虫,放进带去的小瓶里。

这种活儿我们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老师是从哪里知道的。在炎炎夏日的阳光下,粪场里臭气熏天,我们这些小家伙每人面前一坨大粪,大家都蹲在那里,认认真真地从粪里往外拣那一个个白花花的活蛆。

这种情形如果说给今天的年轻父母们听听,他们还不心疼死自己的宝贝儿女!还不恨死这样干的老师和学校。

灭鼠——

学校的要求是要剪下老鼠的尾巴,以其作为考核的依据。我们家那时住在平房,的确有老鼠,但是肯定不多。为了帮助我完成任务,父亲专门买了一个老鼠夹子。诱饵用的是一小块儿肉,再点上一滴香油。

我记得我们一共也就夹住过两三只老鼠;早上起床时,夜里夹住的老鼠早已死去了。最有趣的,是一次夜里老鼠被夹住后拖着鼠夹在地板上跑,吱吱叫的声音很大,以致全家都听到了;等到父亲下床去查看时,那个幸运的大耗子已经挣脱鼠夹成功地逃了。

蚊子——

我们那里基本没有,学校也没有什么要求。

“除四害”运动持续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但是它为后来的“大炼钢铁”和“大跃进”运动拉开了序幕。

1958年8月中旬,在北戴河扩大会议上,突然提出要把当年的钢产量在1957年535万吨的基础上翻一番,即达到1070万吨。

这时一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分之二,按常规根本没有可能实现全年“翻番”的指标,怎么办?——在全国开展规模空前的“全民大炼钢铁运动”!

我作为一个刚上二年级的小学生,在父母的工作单位——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校——亲眼见识了这场运动的“冰山一角”。

那时我们刚刚开学不久,党校在后门外的空地上建起一座炼铁的土高炉。这个土高炉大约有三四米高,底部最粗的部分直径大约两米。炉子四周搭着脚手架,用于人员上炉顶加料;下面装有一个大鼓风机;高炉底部凹进去一块儿,好像是用来出铁水的......

那一段时间,党校干部职工几乎都干了一段儿炼铁的备料工、填料工和炉前工。高炉点火后不能停,于是干部们实行三班倒。

我看那土高炉的炼铁工艺,好像一点儿也不复杂。点火后依次从炉顶加入焦炭、铁矿石和少量石灰石;这些物料被分别装入小铁桶,下面的人通过炉顶脚手架上的滑轮儿把小铁桶拉上去;再由上面的填料工注入炉内。我感觉下面声音巨大的鼓风机作用最为突出,它是保证炉火旺盛、直至熔化铁矿石的关键......

估摸着炉内铁矿石熔得差不多了,炉前工用长长的铁棍尖儿捅开出铁口,铁水就混着液体炉渣流出来;等到流无可流了,再用胶泥将出铁口封住。

铁水凝固并冷却后,用榔头敲打,铁块儿和炉渣就分离了。

我看着那灰色的凝固物,开始还不大相信真的是铁,直到从家里拿来磁铁,试了试能够吸住,才相信的确是铁;不过成色如何,就很难说了。

母亲经常被安排上中班,下午1点到晚上9点,这样她上午还可以照常办公。母亲在高炉前操劳时,我放学后常去凑热闹。

母亲的工作主要是给上面的填料工往上运料,也就是通过小滑轮向上拉那些装满物料的小铁桶。我常常和妈妈一起干。有时我也和叔叔阿姨们一块儿用铁榔头将那些较大的矿石砸碎。

母亲那年才34岁,精神头十足。记得有一次中班下班后,她还带着我和同院儿的小朋友周小洪、周小英兄弟,去挺远的人民电影院看了一场9点半开演的新上映电影《铁窗烈火》。

散场时6岁的小英早已睡了多时,怎么叫也叫不醒,母亲就背着她一路走回家,我和困得滴里当啷的小洪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后面。

马路两旁满是“为完成一零七零而奋斗”、“以钢为纲、全面跃进”、“超英赶美”等标语口号,还有一幅幅“钢铁元帅升帐”的大幅招贴画儿。

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上级的表扬,两三个月后,党校院子里又砌起几个土平炉,说是用来炼钢的。这些炉子一米见方,高80公分左右,中间是炉膛,很像是维吾尔人打馕用的馕坑,只是外面装有一个大功率的鼓风机。

这里的所谓炼钢,就是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质量远不如党校自己炼的那些“铁”,放进被焦炭烧红的平炉内,在鼓风机的强风中烧得柔软发白,然后趁热夹出来放在铁砧上,用铁锤一顿锻打,使之成为“钢”——连我这个不通事理的三尺小童,都感觉那一块块从“馕坑”里夹出来并经过锻打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钢,可是党校的那些叔叔阿姨们,还是在那里“炼”得津津有味——当然,他们也都不傻,不过是在奉命行事罢了。

60年前亲历“除四害”和“大炼钢铁”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当然,其后的一系列运动,我也都记忆犹新。我多么希望,我和像我一样的国人,能够永远摆脱那种荒唐的日子,永远摆脱那劳民伤财、名目繁多的各种运动。

(贺阳) 2017年12月28日

玉泉路上打麻雀,学校操场炼钢铁,我们都干过。我还推着车到各户去收铁锅和铁器,然后点火瞎炼......(李恒茂)

我家住在计委大院,我妈在社科院世经所工作。58年我们不上学了,大人不上班。我们每天跟着大人轰麻雀,站在计委食堂的楼顶,舞着各色大旗,看见麻雀就舞旗,伴着鼓声大喊大叫。小孩子当然兴奋不已,巴不得天天耍大旗玩。累的麻雀无处落脚,想起来何其荒唐!(李琨)

除四害和大炼钢铁的情景记不得了。看电影好像还有点印象。(周晓影)

那时你6岁,我和小洪8岁,电影看到11点多,我们俩都睏得要命,别说你了。可是老太太那时30多岁正当年,背着你走了一路都没事儿。(贺阳)

我们那时打死苍蝇后,要装在小瓶里,到班干部那里用小镊子一只只记数评优。那时兴趣盎然,现在想想都恶心,这到底是讲卫生,还是传播疾病!(白建国)

老白,当年我在乌鲁木齐,你们在北京,两地远隔千山万水居然连打苍蝇的考核办法都一模一样,可见当时“全国一盘棋”,搞运动的“组织化程度”之高!(贺阳)

我们小学离玉渊潭近,当时那里还是农民的生产队,队里有个大粪池,粪池上层被晒干了,上面落满苍蝇。班里有个男孩,平日就有点呆,立功心切,一脚踏入池中拍苍蝇,结果半个身子陷入粪尿中,那发过酵的大粪是另一种臭味,顿时四溢,吓的小伙伴们连呼大人。这个小男孩臭了好几天,还被大家笑。

我们在冰棍儿的棒头上扎一根大头针,用来扎死苍蝇,一只一只数好放在火柴盒里,每日上交若干,有定额的。(李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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