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前蜀,前锋康延孝功劳居首,但康延孝并不开心。
康延孝的官职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高于右厢马步都虞候董璋。然而董璋与掌管军事大权的郭崇韬关系很好,郭崇韬也多次请董璋参与军机。康延孝对此感到十分不平。
一次,康延孝看到董璋,愤然说道:“我有平定蜀国的功劳,你不过是一个小官,却天天跟在郭公后面,整天想着谋害他人。我身为都将,难道不能用军法将你斩首?”
董璋听后,非常害怕,立即将此事告诉郭崇韬。郭崇韬为了保护董璋不受康延孝的军法管制,下令解除董璋的军中职务。郭崇韬再上表推荐董璋为东川节度使。
康延孝听到消息,更为愤怒,说道:“我冒着刀刃之险,翻山越岭,平定两川,而董璋却坐享其成。”
康延孝越想越气,便去找郭崇韬,对郭崇韬说道:“东川是个重镇,应当推荐文武双全的工部尚书任圜为节度使。”
郭崇韬听罢大怒道:“你是不是想造反?竟敢违反我的号令!”康延孝听后非常害怕,立即告退。
郭崇韬可以吓退将领康延孝,却不能消除宦官对他的憎恨。
郭崇韬向来痛恨宦官,曾经私下对魏王李继岌说道:“大王将来登基即位,阉过的马都不要骑,宦官更不能用。应当将所有的宦官全部除去,专门任用士人。”魏王府通谒吕知柔也是一位宦官,偷听到郭崇韬这句话,从此宦官们都把郭崇韬恨得咬牙切齿。
郭崇韬手握大权,军中事务以及官员任命都由其负责,因此其府前每天都有很多将吏前来拜见,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再看魏王李继岌的都统中军,除了早上有大将前来参见,其他时候一直是辕门冷落。中军马步都指挥监押、宦官李从袭等人对此感到非常不满,甚至感到羞耻。不仅如此,大军灭蜀之后,前蜀的旧臣都争相将珍宝、美女送给郭崇韬以及郭崇韬的儿子郭廷诲,而魏王李继岌能得到的不过是一些马匹、绸缎、痰盂和拂尘,李从袭等人更是愤愤不平。
不久,魏王李继岌便开始怀疑郭崇韬。
前面讲过,前蜀的辅政大臣王宗弼已经自称西川留后,现在又贿赂郭崇韬,希望被任命为节度使。郭崇韬口头上答应了下来,但一直没有正式任命。王宗弼自作聪明,竟然猜测郭崇韬想留在蜀地镇守,于是带领前蜀旧臣去见魏王李继岌,请李继岌将郭崇韬留下。
李继岌未置可否,先将王宗弼等人打发走。
李从袭等人对李继岌说道:“郭公父子专权蛮横,现在又让蜀地人请其留下为当统帅,其志向难以预料,大王不可不所有防备。”
李继岌当然不敢将郭崇韬留下,他担心郭崇韬据蜀称王。
李继岌于是召见郭崇韬,对其说道:“主上对侍中的依靠,如同大山,侍中不可离开朝廷。主上也不会将元老放在蛮夷之地。再说这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事,请蜀人到京城去向主上奏请吧。”
郭崇韬听出李继岌已经生疑,决定杀掉王宗弼来洗清自己。
一天晚上,郭崇韬的伐蜀士兵大吵大闹,竟然还纵起火来。郭崇韬一问才知是王宗弼答应缴纳数万贯钱来犒劳大军,由于王宗弼吝啬一直没给,士兵们便开始闹事。没几天,前蜀的武德留后宋光葆从梓州来到成都,又向郭崇韬控诉王宗弼杀害宋光嗣等人。郭崇韬决定动手了。
公元925年(后唐庄宗同光三年)十二月十日,在呈报魏王李继岌之后,郭崇韬下令逮捕王宗弼以及王宗勋、王宗渥,宣读三人罪状,再将三人诛灭全族,家产全部没收。蜀地百姓也恨透了王宗弼,都纷纷前来抢食王宗弼身上的肉。
不久,蜀地盗贼蜂起,布满山林。郭崇韬担心大军一旦撤离,后患难以收拾。郭崇韬于是派安抚应接使张筠与工部尚书任圜率兵前往讨伐,大军因此停留蜀地,没有及时东返。
后唐庄宗李存勖派宦官向延嗣到成都来,催促郭崇韬尽快起程。向延嗣到了成都郊外,郭崇韬没有到郊外迎接。向延嗣到了城中见了郭崇韬,郭崇韬又非常傲慢无礼,向延嗣非常生气。
李从袭趁机对向延嗣说:“魏王是皇太子,陛下也很康健,而郭公竟然如此专权。其子郭廷诲带着卫士走进走出,每天都与军中勇将、蜀地豪杰喝酒嬉戏,指天画地。最近又听说郭廷诲请其父向陛下奏请,由其出任西川节度使。郭廷诲还对其父说,蜀地富饶,应当好好谋划。如今在蜀各军将校都是郭崇韬的党羽,魏王如在虎狼之口,一旦发生变乱,我们这些人不知葬身何处。”
李从袭说罢,就在向延嗣面前哭泣起来。
向延嗣回到洛阳,将李从袭说的话告诉刘皇后。
刘皇后担心其子李继岌的安危,马上去找李存勖,哭着将李从袭的话说了一遍。刘皇后一再请求李存勖尽早救出自己的儿子。
李存勖听了此言,也开始对郭崇韬不放心。
李存勖查阅前蜀府库的账簿,问向延嗣道:“人们都说蜀地珍宝无数,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向延嗣回道:“臣听说灭蜀之时,珍宝都落到郭崇韬父子之手。郭崇韬有黄金一万两、白银四十万两、钱一百万贯、名马一千匹。其子郭廷诲所得还在这些之外,所以陛下最后得到的也就不多了。”
李存勖听罢,怒形于色。
李存勖命孟知祥尽快前往成都赴任西川节度使,还对孟知祥说道:“朕听说郭崇韬已生二心,卿到成都后,替朕把他杀了。”
孟知祥与郭崇韬互有引荐之恩,当时并不怀疑郭崇韬,因而说道:“崇韬是国家的功臣元勋,不会有这样的事。等臣到了成都,严加调查,如果没有这样的事,就把他送回来。”
李存勖也赞同。
孟知祥走后,李存勖仍不放心,毕竟孟知祥就是郭崇韬推荐的。李存勖又派衣甲库使马彦珪快马前往成都,察看郭崇韬是否已有反心。李存勖还吩咐马彦珪道:“郭崇韬接受诏书立即班师则罢,如果再有拖延,卿便与继岌将其杀掉。”
马彦珪也是一名宦官,也听到了向延嗣传回的话,马彦珪希望李存勖直接下旨将郭崇韬杀掉。马彦珪不便向李存勖提出这个建议,便去见刘皇后,对刘皇后说道:“臣听向延嗣说蜀中之事,危在旦夕。成敗之事,刻不容缓。现在陛下当断不断,如果发生紧急之事,如何向三千里之外的京都奏报?”
刘皇后马上又去见李存勖,劝李存勖早下决心。
李存勖说道:“目前只是传言,不知真假,不能马上决定。”
刘皇后劝不了李存勖,干脆直接用自己的名义下教令给魏王李继岌,令李继岌杀掉郭崇韬。
马彦珪带着刘皇后的教令快马西去,在石壕村(今河南省新安县西)赶上了孟知祥。马彦珪将刘皇后的教令告诉孟知祥,还催促孟知祥快速前往成都,孟知祥叹道:“大乱就要爆发了!”
马彦珪并未与孟知祥一同西进,而是快马加鞭前往成都传达刘皇后的教令。孟知祥也加快了行程,以图早日到达成都。
公元926年(后唐庄宗同光四年)正月六日,马彦珪到了成都,立即将刘皇后的教令拿给李继岌看。李继岌看后不肯对郭崇韬下手,说道:“大军就要起程,郭崇韬也没有反迹,怎么可以做出这样负心的事?况且没有陛下的诏令,只凭皇后的教令,就杀掉招讨使,可否?”
宦官李从袭等人哭着说道:“既已有此打算,就不能拖延,一旦郭崇韬得知而发生变乱,就无法挽救了。”
宦官们都对李继岌陈述利害,李继岌不得已,只好接受。
第二天,李从袭去见郭崇韬,说魏王李继岌请其商议事务。郭崇韬一点疑心都没有,很快前往李继岌的府中。郭崇韬刚登上台阶,李继岌的侍从李环便拿出铁挝猛烈地击打郭崇韬的头部,当场将郭崇韬打死。
李继岌又下令杀掉郭崇韬的两个儿子郭廷诲、郭廷信。
都统推官李崧得知此事后,对李继岌说道:“我们行军在三千里之外,没有皇上的诏令就擅自杀掉大将,大王为何做出如此危险之事?难道不能等到了洛阳再说?”
李继岌听后,也感到后悔,说道:“公所言极是,我也很后悔。”李崧于是假造一份皇上的诏书,再用蜡刻的印章盖上印,然后向军中宣布杀掉郭崇韬是皇上的旨意,军中才没有出现混乱。
四天后,孟知祥到达成都,得知郭崇韬被杀,人心不安。孟知祥立即出榜安抚吏民,犒劳将士,成都吏民逐渐安定下来。
马彦珪快马返回洛阳,向李存勖奏报说郭崇韬确有二心,已将郭崇韬杀掉。李存勖没有责怪,也正式下诏通报郭崇韬的罪状,并将郭崇韬另三子郭廷说、郭廷让、郭廷议全部杀掉。
此事传出后,朝野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李存勖还派宦官悄悄调查。宦官奏报说郭崇韬的女婿、保大节度使李存又声称郭崇韬死得冤枉。李存勖也不顾及李存又是自己的兄弟,传旨逮捕李存又,没几天便将其杀害。郭崇韬被杀,很快便株连到朱友谦(李继麟)。
朱友谦有功于后唐,李存勖对其非常厚待,还赐了免死铁券,其子朱令德、朱令锡都出任节度使,荣宠超过其他藩镇节帅。朱友谦不仅担任护国节度使,还担任尚书令,位高权重。尽管如此,李存勖身边的那帮戏子、宦官还是向朱友谦索要财物,而且贪得无厌。朱友谦仗恃得到李存勖的信任,不理这些戏子与宦官。这些戏子与宦官便恨透了朱友谦,一直在寻找机会加害他。
李继岌、郭崇韬统领大军伐蜀时,朱友谦派其子朱令德率一支兵马随同出征。朱友谦还亲自检阅这支兵马。戏子景进与宦官便在李存勖面前诬陷朱友谦道:“朱友谦听说大军西进,以为是讨伐他,便检阅兵马,以加防备。”
郭崇韬消灭前蜀后,这些人又说:“郭崇韬之所以敢在蜀地横行,就是其与朱友谦有阴谋,互相呼应。”
这些风言风语也传到朱友谦的耳朵里,朱友谦非常害怕,准备到洛阳为自己申辩。朱友谦认为去觐见李存勖,当面表明忠诚,那些进谗的小人便会获罪。朱友谦还认为这样做不仅可以洗清自己,也能挽救郭崇韬。就在郭崇韬被杀的前一天,朱友谦起程前往洛阳。
朱友谦到了洛阳,见了李存勖,李存勖也就不再怀疑他。朱友谦一时没有返回护国军治所河中府(今山西省永济市),而是住在洛阳的府第之中。不多日,郭崇韬被杀的消息在洛阳传开,戏子景进又来诬陷朱友谦,对李存勖说道:“河中府有人报说朱友谦与郭崇韬一同谋反。郭崇韬死后,朱友谦又与李存又一同谋反。”
宦官们也都劝李存勖尽早将朱友谦铲除,以绝后患。听信谗言的李存勖于是调朱友谦为义成节度使。当天夜里,李存勖又派蕃汉马步使朱守殷带领士兵包围朱友谦的家,将朱友谦押到洛阳城北的徽安门外杀害,撤销对其赐名。
李存勖还要杀掉朱友谦的儿子。朱友谦的儿子当中,朱令德是武信节度使,朱令锡是忠武节度使,一个在蜀地的遂州,一个是中原的许州。李存勖下诏,令魏王李继岌到遂州斩朱令德,令郑州刺史王思同到许州斩朱令锡。
李存勖也不放过朱友谦的族人,再令河阳节度使夏鲁奇(李绍奇)到河中府杀死朱友谦的族人。夏鲁奇到了朱友谦的家,朱友谦的妻子张氏对夏鲁奇说道:“朱家宗族当死,请不要连累其他人。”
张氏于是将一百余名奴婢仆人选出放走,只带朱家族人赴刑。到了刑场,张氏又取出免死铁券给夏鲁奇,说道:“这是皇上去年赐给朱家的,我是一个妇人,不识字,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夏鲁奇看后也感到非常惭愧,但也不能不执行李存勖的诏令。朱友谦还有一子朱建徽在澶州当刺史,李存勖也不打算放过他。
朱建徽在澶州当刺史,李存勖会派谁去杀他呢?
李存勖想到了天雄监军宦官史彦琼。天雄的治所在邺都,邺都就是以前的魏州(今河北省大名县),离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市)只有一百多里地。
公元926年(后唐庄宗同光四年)二月的一天夜晚,史彦琼纵马出城,直奔南面的澶州而去。城门官看到史彦琼夜半出城,便向邺都留守王正言禀报说:“史监军夜半驰马出城,没说到哪里去。”
王正言当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就有谣言说:“郭崇韬杀了魏王李继岌,自己在蜀地称王,所以被诛灭全族。而刘皇后把李继岌的死归罪于陛下,已将陛下杀掉,因而急召史彦琼回京议事。”人们越传越感到惊骇。
就在这时,天雄指挥使杨仁晸带领兵马从瓦桥关轮调回来,已经到达贝州(今河北省清河县),突然接到李存勖诏令,让其留屯贝州。李存勖之所以让杨仁晸不要回邺都,是因为担心邺都空虚,这支兵马回去后会生变乱。
杨仁晸的士兵眼看就要到家了,却不能前行,都开始抱怨。
一天夜里,士兵皇甫晖劫持杨仁晸,说道:“陛下之所以得到天下,就是我们天雄军出的力。我们已经十余年身不解甲、马不解鞍。如今天下已定,陛下却不念当日的功劳,反而更加猜忌。我们在外镇守一年,刚刚返回快要到家,却不能与家人相见。现在听闻皇后杀死陛下,京师已经混乱,我们愿与公一同返回邺都,然后再奏报朝廷。如果天子仍在,出兵讨伐我们,凭我们天雄的兵马足以抵挡。”
杨仁晸不肯,皇甫晖便将其杀死。
皇甫晖又逼迫效节指挥使赵在礼为首领。赵在礼当了首领,便与皇甫晖率部南下,一路剽掠临清、永济、馆陶等地,直指邺都。
二月五日夜晚,赵在礼、皇甫晖的前锋兵马已经到达邺都南门,当即开始攻城。史彦琼当时已经杀了朱建徽回到邺都。史彦琼听到叛军的叫喊声,吓得一人单骑逃往京都洛阳。
第二天,赵在礼、皇甫晖等带领叛军攻入邺都,都巡检使孙铎不能抵御,也逃走了。留守长官王正言见到赵在礼,不仅不敢训斥,还好言安慰。
赵在礼占领邺都宫城,任命皇甫晖为马步都指挥使,放纵士兵大肆抢掠。众人都推举赵在礼为天雄军留后,并给李存勖上表,奏报发生之事。
二月九日,史彦琼到了洛阳,李存勖也得知邺都发生叛乱。
李存勖问新任枢密使马绍宏(李绍宏),何人可以带兵前往平叛。马绍宏一直得到后梁降将段凝(李绍钦)的好处,因而再度推荐段凝。李存勖便让段凝呈报作战方案。段凝推荐不少后梁的旧将以及自己喜爱的将领,李存勖心中生疑,便没有让段凝出征。
李存勖回到后宫,将此事说与刘皇后。刘皇后说:“这是一件小事,不用劳烦大将,绍荣就可以。”
刘皇后所说的绍荣便是李绍荣,本名元行钦,当时担任归德节度使。李存勖于是派元行钦率三千骑兵前往邺都招降安抚,天雄监军史彦琼也随元行钦出征。李存勖同时诏命其他藩镇备好兵马,以防赵在礼不服。
李存勖刚刚派出元行钦,又得到消息,邢州左右步直兵赵太带领四百名士兵占领州城,自称安国军留后。李存勖只得再命东北面招讨副使霍彦威(李绍真)率兵讨伐。
先说元行钦。
元行钦到了邺都南门,没有马上攻城,而是先派人将李存勖的诏书拿给城中赵在礼看。赵在礼看了诏书,得知李存勖能够赦免他们,也不想抵抗,便派人带着酒肉到城外犒劳。
赵在礼还在城头对元行钦说:“将士们想回家,因而擅自归来,相公如果愿意替我们向皇上奏报求情,让我们免于一死,我们一定悔过自新,戴罪立功。”
眼看元行钦不战就能平定叛乱,岂料一旁的史彦琼对着城中大骂道:“你们这群死贼,攻城之后,一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皇甫晖说:“听史彦琼这话,皇上也不会饶恕我们。”
皇甫晖说完带着士兵大声喊叫,抢过诏书,当场撕碎。
元行钦只好传令攻城,然而攻了很久,不能攻克。
第二天,元行钦暂且退到澶州,再派人向李存勖呈报。
李存勖大怒道:“破城之日,一个不留!”
李存勖于是再增调兵马前往讨伐赵在礼。
二月二十三日,元行钦带领各地的援兵再次攻打邺都。城中叛军知道不会被赦免,便拼死坚守。元行钦依然不能攻克邺都城,损失还很惨重。
李存勖得到消息,非常忧虑,还想给元行钦增派兵马。李存勖此时能够想用的只有尚在蜀地的魏王李继岌的兵马。李存勖于是每天都派宦官快马西去,催促李继岌尽快东返。
那么李继岌为何还没有返回洛阳?
且说李继岌杀了郭崇韬之后,让工部尚书任圜接替郭崇韬掌管军政。李继岌决定,留下马步都指挥使李仁罕、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左厢都指挥使赵廷隐、右厢都指挥使张业、牙内指挥使武漳、骁锐指挥使李延厚等驻守成都,自己与任圜率部东返。曾经担任攻蜀前锋的康延孝(李绍琛)带领一万二千人殿后,与中军保持三十里。
不久,李继岌到达武连(今四川省剑阁县东南),接到宦官送来的诏书,原来是李存勖令其派董璋去杀朱友谦的儿子朱令德。李继岌这时才知道朱友谦已经被杀,便派右厢马步都虞候董璋前往遂州去杀朱令德。
董璋率部南下,经过康延孝的大营。董璋没有到大营中拜见康延孝,康延孝很是生气。康延孝又听说派董璋去杀朱令德,而没有派自己前往,心中更是吃惊,担心李存勖已经不再信任自己。
数日后,康延孝到达剑州(今四川省剑阁县)。康延孝在大营中喝了不少酒,乘着酒兴对诸将说道:“国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都是郭公与我的功劳,而脱离梁国,弃暗投明,与陛下形成掎角之势以破梁国,则是朱公的功劳。现在朱公、郭公无罪而被灭族,等回到朝中,就该轮到我们了。冤啊,老天啊,奈何啊!”
康延孝的军中有很多护国军的士兵,都感到愤愤不平。将领焦武更是在营门前号哭道:“西平王有什么罪?竟然满门被屠。我们回去后,必定一样被杀,我坚决不东返!”焦武所说的西平王便是朱友谦。
第二天,康延孝率部从剑州南下,准备夺取成都。康延孝自称西川节度使、三川制置等使。康延孝还发布檄文到成都,称自己接到皇上的诏书,令其代替孟知祥任节度使。三日之内,康延孝的兵马增至五万人。
二月十二日,李继岌的大军到达利州(今四川省广元市),还不知道康延孝已经南下。这时有人来报,康延孝派人切断利州东南的桔柏津,李继岌这才得知康延孝已经谋反。
李继岌立即任命任圜为副招讨使,令其率领七千名步骑兵,与都指挥使梁汉颙、监军李延安一同南下追击康延孝。李继岌则留在利州等待任圜。不久便有宦官前来催促李继岌早日东返,因为赵在礼叛乱、元行钦平叛不顺利。李继岌非常着急,但不能马上东返,因为精锐兵马已经去讨伐康延孝了。
两日后,任圜到达剑州,攻克了剑门关。
南下诛杀朱令德的董璋听闻李继岌讨伐康延孝,马上率部两万人进屯绵州(今四川省绵阳市),会同任圜一同攻打康延孝。
康延孝一路向成都进发,不日遇到由洛阳前来成都的宦官崔延琛。崔延琛欺骗康延孝道:“我奉诏前往成都,是要召回孟知祥,你如果等一等,便可得到成都。”康延孝竟然也就信了。
崔延琛到了成都后,劝孟知祥加强防守。孟知祥立即命人挖掘壕沟,构筑栅栏,再派马步都指挥使李仁罕率四万人、骁锐指挥使李延厚率两千人前往讨伐康延孝。
二月二十七日,任圜与董璋在汉州追上康延孝。
招讨掌书记张砺建议将精锐兵马埋伏在后,而派老弱兵马上前引诱,任圜便命董璋派东川的老弱兵马先上阵。康延孝认为任圜不过是一个书生,又看到上阵的都是老弱士兵,十分轻视,传令猛烈进击。董璋的老弱兵马不敌而退,康延孝更是穷追不舍,突然,埋伏两旁的精锐兵马杀了出来,康延孝大败,数千人被杀。康延孝撤至汉州(今四川省广汉市)城中,闭城不出。
汉州城没有壕沟,只用树木构成栅栏。任圜派人烧毁城外的栅栏。康延孝知道汉州城难守,便带领兵马出城,在城东的金雁桥与任圜大军交战。康延孝再次遭败,最后带领十余名骑兵逃往北边的绵竹。任圜的士兵一路追击,将康延孝擒获。
西川节度使孟知祥也赶到汉州犒劳将士,与任圜、董璋大摆宴席,饮酒庆功。席间,孟知祥命人将康延孝的囚车推了过来。孟知祥一边用大杯自斟自饮,一边对康延孝说道:“公身为大将,有平蜀之功,何愁没有富贵,如今反而进入这个囚车当中。”
康延孝说道:“郭侍中在开国功臣中,功居第一,又兵不血刃取得两川,毫无罪过,竟然被诛灭全族。像我这样的人怎能保得住项上人头?因此不敢返回朝廷。”
孟知祥无言以对。两月后,康延孝被杀。
再说洛阳城中的李存勖一直没能等来李继岌的大军,不得不重新考虑平定邺都叛乱的主将。李存勖准备亲自前往邺都平叛。
李存勖想御驾亲征,这与他的个性有关,他喜欢带兵打仗,甚至总想冲在最前面。从一个角度来看,这或许是李存勖英勇的体现。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许就是李存勖的统驭能力不足,对将领们不太放心。试想,如果郭崇韬不推荐皇子李继岌,李存勖会让郭崇韬一人领兵去攻打前蜀吗?
李存勖已经贵为天子,还想到邺都去讨伐叛军,各位宰相以及枢密使马绍宏都认为京师重地,天子不可轻易离开。李存勖无奈地说道:“诸将之中,没有一个合适的。”
群臣都说:“李嗣源是元老功臣,最为合适。”
李嗣源时年六十岁,不仅是先王李克用的义子,还屡立战功,确实是一位功臣元老。李嗣源当时是蕃汉内外马步总管,还兼任河朔重镇成德节度使,镇守在镇州(今河北省正定县)。曾经担任总管的周德威、李存审等老将早已不在人世,数来数去,元老将领也只有李嗣源了。
但李存勖对李嗣源也不放心。
李嗣源刚到成德时,想到家人一直在太原,希望能够有人照顾。李嗣源便向李存勖上表,请求将其义子、卫州刺史李从珂调回太原,任北京内牙马步都指挥使。李从珂如能回到太原,便能照应家人。
李存勖接到此表,大怒道:“嗣源手握兵权,位居重镇,难道不知军政大权在朕,怎么能为其子做出这样的奏请?”
李存勖一怒之下将李从珂贬为突骑指挥使,令其带领数百人驻守石门镇(今河北省遵化市西)。李存勖把李从珂调得远远的,李嗣源非常害怕,马上上表谢罪。很久之后,李存勖的怒气才消。
就在郭崇韬、朱友谦被杀不久,有关李嗣源的谣言也很多。李存勖曾派蕃汉马步使朱守殷到镇州察访。朱守殷对李嗣源说:“令公功高震主,应当找一个归宿,远离祸患。”李嗣源说道:“我一颗赤心,不负天地,是祸是福,无法逃避,一切听天由命。”
现在群臣推荐李嗣源,李存勖明明不放心,却说道:“朕爱惜嗣源,想让他到京城来留宿禁卫。”
群臣只好说道:“那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刘皇后攀认的义父张全义建言道:“河朔一带正是多事之秋,时日一久,祸患更深,应当派总管率大军讨伐。如果倚靠绍荣,不知何时才 能平定。”
枢密使马绍宏也不断进言,李存勖只好派李嗣源率亲军前往讨伐赵在礼。